桑洱无声地出了口气,在等待知觉复苏的时候,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此处面积很小,布置也十分简单,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一柜。柜上放了不少瓶瓶罐罐,似乎是个药柜。但布置得还挺整洁用心的,桌子上还放了鲜花。
桑洱又默默地瞟了一眼自己。她穿着一件料子柔软的单衣,身上盖着被子,手被放在腹上,摆成了一个规矩又安然的姿势。
现在的季节,绝对称不上冷,何况她还盖着被子。不过,桑洱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是冷冰冰的,没什么温度。
随着感觉恢复,她指尖末端的毛细血管似乎也在慢慢扩张,开始有了活人的体温。
裴渡的肩上披着一件宽大的藕荷色的外套,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儿,右手撑着头,正在浅寐。
褐色卷发垂在他瘦削的脸上。也许是这段日子没有休息好,那俊俏的面容也有几分失色,眼眶微
凹,眼下的肌肤浮出了青翳的暗影,嘴唇苍白,如大病过。
他的左手压在被子上,握成了拳,似乎抓了什么东西在里面,连睡觉时也不愿放松,要握住才安心,还漏出了一截红绳。
桑洱的目光定在了那根红绳上,隐约猜到了那是什么,片刻后,垂下眼,看向裴渡的腹部。他的身子微微歪着,之前那膨隆起来的、诡异又惹眼的腹部,已恢复了平坦。
这是因为,在他腹中寄宿了九年的那具肉身,已经被伶舟剖了出来——正是桑洱现在待着的新身体。
但它不是婴儿的模样,而是一副少女体貌的身体。
当然,裴渡的肚子不可能装下这么大一个人。这具肉身刚被剖出来时,其实是和人类婴儿差不多大的。可它毕竟魔修捣鼓出来的载魂容器,和吃饭才能长大的正常人不同。在落地以后,短短半个月内,其骨肉、肢体,就迅速地舒展、成长,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有点像是宓银的成长经历,但比宓银要快得多。
可惜的是,肉身被剖出时,桑洱的魂魄早已跳转到了尉迟兰廷那边,进入了牵丝人偶里,不再游离在世间。所以,裴渡这边进行招魂仪式时,什么也没能招到。
——他千辛万苦,花费九年,活生生从自己身上分离出了一具肉身,到头来,还是被宣判了失败,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今,距离那场招魂仪式并没有过去多长时间。裴渡腹部的伤口还没痊愈。再者,招魂仪式没有进展,他不甘心认命,便继续留在行止山,继续守着这具空壳,等待着不知哪天会降临的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