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雪再一次从午睡中醒来,按照约定出去找云笙时,却发现云笙没有来。
云笙从来都很准时,他绝不会迟到,不管奉雪什么时候来,那个黑发的小男孩一定已经等在约定的地点,男孩时常会看着天空,就像看着一场遥远得不会终结的旅途。
老人们让奉雪回家,但奉雪却不愿意。
云笙不会违背约定,说不定他在哪里摔倒了,正在呜哇呜哇地哭呢?
奉雪在村庄里行走,却在今天见到了一些生面孔。
那些身材高大健壮,戴着墨镜,穿着黑西装的家伙,说话粗声粗气,似乎并不在乎会破坏这片村庄的宁静。
因着奉雪的黑发,那些人几次三番上前查看,在得知奉雪的身份后,又立时退去。
奉雪在这一瞬间明白了,他们要找的是谁。
奉雪请跟着她的老爷爷和老奶奶在树墩上坐下,把自己随身携带的松饼给他们,请他们在这里稍等。
【我去采花,一会就回来!】
不等老人询问,奉雪就一下钻到了草丛里,她在和云笙的秘密树洞里,找到了那个脸上蹭了脏灰的小男孩。
【……对不起,奉雪,我今天不能和你玩了。】
云笙见到奉雪的第一面,他抱着膝盖,睁着绿眸对着奉雪的第一句话就是致歉。
而奉雪对云笙伸出软软的手,双手稳稳地摁在云笙的肩上。
【你到我家里去,我会保护你的。】
孩子们蹭着小径一路跑回宅邸,进入宅邸的第一件事,奉雪就找来卫队的人,说村庄里出现了陌生人。
请他去把老爷爷和老奶奶带回来,并且加强宅邸的安保。
奉雪转头又问云笙【你的母亲在哪里】。
云笙则摇头说不要去找,那些人找的只是他……在别人眼里,他的母亲并没有他的价值,只要不暴露位置就可以了。
云笙在说出这句话时,咬着细嫩的唇瓣,小小的身体里藏着莫大的愤怒,却见那仿佛真的是雪捏就的小女孩伸手抚着他的脸颊。
那双墨玉的眼眸闪耀着令人安定的微光。
【我知道了。】
卫队加强了宅邸的安保,奉雪甚至还给云笙戴上谢桢的帽子和小墨镜,就这么拉着他的手坐在庭院里吃冰淇淋。
宅邸之外果然有人查看,甚至还在交涉是否能进来。
卫队当然不允许,奉雪便看着外边的大门,在炎炎烈日下轻声哼着歌谣。
【天好热啊。】
【不过你的眼睛像薄荷糖,冰冰凉凉的。】
奉雪笑眯眯地对云笙说。
云笙却觉得眼前的小女孩像是炽阳,照得他握着冰淇淋的手心徒然滚烫。
那天云笙在奉雪这住下,他赠送了一支重云花作为谢礼。
可是第二天奉雪起床时,却没有在宅邸里再见到云笙。
【云笙一大早被他母亲接走了。】
起初奉雪还以为是云笙回了自己家,正担心那些坏人还会不会来找他。
可当奉雪来到云笙家,她踮起脚摇动了挂在门外的金铃,却没有听到任何人前来开门的脚步声。
这座永远温暖,香气扑鼻的房子,在夏季即将终结时,归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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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在军装外套下的里维……不,云笙,他回到王庭之后,就将母亲给的名字压在心底,听从父亲的命令,改名叫里维。
他与母亲相同的黑发,被染成了一头连他也陌生的璨金。
可父亲面带忧愁地与他说“唯有这样你才能得到承认”。
父亲拒绝了所有贵族的联姻,和外国女性结合,如果生下的孩子还带着明显的外国特征,那么任谁也不会承认他。
里维看着母亲伤心的目光,还有父亲眼里隐隐浮现的恳求……同意了。
如今事情败露,却仍然与十年前一样,那个黑发女孩站到他面前,双手放在他的肩上。
做出了保护的姿态。
“我质疑这场洗礼的公正。”
奉雪仰头看着星回,在教廷与女神像的注视下高高仰起头。
“谢氏公爵府代代向王室效忠,我们绝不允许任何会损伤殿下身体的事件发生。”
奉雪看着那神色一变,似乎想要上前扯开军装外套的洁净者,大声呼喊。
“那盆水有问题!”
这话一出,在场的护卫全都拔/枪,而教廷的洁净者们也拔出墙上的礼仪长剑,谢思谢桢在奉雪话音刚落时,已直接抢身上前,一把摁住了那名给里维盥洗的洁净者。
“您在质疑教廷?”星回不紧不慢地说,“那么殿下是受了什么损伤,可否让我一观?若真的受损,我愿以死谢罪。”
奉雪耳机里仍然有滋滋声,镜头还在,她绝无让步的可能。
“王室尊严若受侮辱,身为臣下我愿在扫清所有侮辱殿下的罪人之后,以死谢罪。”
黑发少女神色严肃,像是一定会言出必行。
谢青燃的笑声突然响起,这位圣斯威的女大公已经走到了洗礼池边。
“何必这么大阵仗,不过是内部的洗礼,我们先行检查过后,再继续就好了。”
“诸位守口如瓶,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能知道?”
谢青燃语带暗示,星回垂眸看着净水池,军装外套下偶尔会滑落一滴的金色液体,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那么,请快些修整吧。”
星回突然后退了一步,他一抬权杖,示意身后的洁净者放下手中的长剑。
随后星回毫不留恋地离去。
奉雪则一直用军装外套包裹着里维的上半身,而排查人员终于找到了那个隐藏摄像头在哪里。
居然就在女神像上。
没人敢去亵渎女神像,可那些混蛋居然在女神像上做出了这种事。
车驾停在女神殿大门,奉雪一下将里维带上车,她什么都没有解释,什么也没有说,里维也一切听从奉雪。
气氛诡异得可怕,等他们回到冬宫,里维进入房间后,奉雪便把大门关上,守在外边。
“女儿,我看你还是换一件衣服。”谢青燃皱眉。
奉雪小声吸着鼻子,猛地摇头。
“妈妈,我还行。”
“我看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