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可是眼前越走越曲折,奉雪突然停下脚步。

“抱歉,女士。家中长辈交待,在陌生的地方跟着别人走,如果路程超过五分钟,我是不会去的。”

那位女士也骤然停下,她支支吾吾地想说些什么,可在听到一点踏过花丛的脚步声时,她对着奉雪微微欠身退下了。

奉雪微蹙眉尖,实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便转身要走。

可就在奉雪侧过头时,却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奉雪放在记忆角落,却不曾忘却的人。

那真是个有些忧郁的美少年。

大抵这世上极受宠爱的孩子身上都会带着这样的气质,本应该骄纵任性,但因为过于聪明,而早熟得知道了世事,眉间染上轻愁。

玫瑰般的少年生着红色的卷发,浓艳的五官精致张扬,脸部轮廓流畅锋锐,鼻梁高挺,绝不会被人误认性别。

花丛之下有一条溪流穿过,发出潺潺的流水声,溪水的波光倒映在少年的脸上,彷如出水的人鱼般绮丽。

这精致美丽得像是某种异类的少年站在艳色的花丛里,微微低头,手指抚在盛开的玫瑰上,像是在嗅闻玫瑰的香气。

红色的玫瑰上隐约能看到少年的右手食指上戴着一枚金色的戒指,戒指上没有镶嵌什么昂贵的宝石,只有一点金色的雕花符文,像是某种印记。

察觉到奉雪的视线,少年对奉雪甜甜地笑了起来,他动作轻柔地摘下一朵花,如同给神明献上贡品一般,将一朵玫瑰献给那名站在台阶上的少女。

这个动作……与奉雪当年见到他时,一模一样。

那是在奉雪十三三岁,刚上初中部的时候。

谢青燃带着孩子们去参加一位新贵族的晚宴,听说那个晚宴上也有许多新贵族和外国人,谢青燃让孩子们不要与别人乱说话。

新贵族?奉雪不太明白。

……就是用钱买到爵位的人。谢青燃回答。

等奉雪到了晚宴之上,很快就觉得无趣。

大人们喜欢背着孩子说事,但孩子也不是全然不懂,但还要装作对冰淇淋和夜晚的星星感兴趣的样子,来让大人的心灵上有片刻宁静。

当然,在那个时候,奉雪对于做功课的兴趣比任何事都大。

她溜溜达达地穿过庭院,想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

奉雪一路走着,呼吸着夜晚的凉风,直到听到奇怪的敲击声才停下脚步。

在她右侧的树林后,有持续不断的硬物敲击声,奉雪好奇地走过去,便看见一座漂亮的玻璃花房,和站在花房里的少年。

那个少年大约与她差不多大,面容华美艳丽,像绽放的蔷薇花。

少年喉间戴着拘束器,像是刚做过气切手术一类的,他说不出话,只能看着奉雪。

可实际上,在奉雪从林中走出时,那个少年就已经停下了一切动作,哪怕花房的大门已经被他砸出了蛛网般龟裂的痕迹。

奉雪这才发现,原来这间花房被人在外边反锁了。

哎呀,谁这么坏?

“有钥匙吗?”奉雪站在玻璃门前仰头问道。

红发少年摇摇头,他垂在身侧的手已被划破,滴滴答答地掉着血滴。

但他像是感觉不到痛,缓缓将手贴在厚重的防弹玻璃上,像是想要触碰奉雪放在门上的手。

可他的动作还是太慢,少女低下头,拿起那个密码锁看了一会。

奉雪想了几个密码试了试,其中一个恰好打开。

“ye,正好是今天这位新贵族的姓氏首字母。还好,这个事还没有做得太糟糕。”

奉雪打开门,便见红发少年走了出来。

少年对奉雪露出了甜如蜜一般的笑容,身上散逸着玫瑰与海盐的香气,他像是想牵起奉雪的手行吻手礼,却发现自己的手上都是伤口。

“我只有手帕,先按压着,快回去找人医治吧。”

奉雪看着这明显说不出话的少年,颇为同情。

“跟我来。”

奉雪这么说,那名少年就跟着奉雪走。

每走一步,少年都会踩在奉雪上一次落脚的地方,就像在玩某种隐秘而愉悦的游戏。

等回到会场时,正好是那位举办宴会的新贵要向众人介绍继承人的时候。

那名继承人迟迟未来,众人都有些议论。

而这时……那名红发少年走了进来。

那位新贵当即笑了起来,朝着那名少年招手。

“叶澜,过来。”

红发少年便对奉雪微微一笑,缓步走上台阶,双手背于身后。

他站在父亲身边,像所有贵族少年一样,姿态优雅地躬身行礼。

而站在叶澜身边的那个明显年长一些,生得有几分相似的少年人,脸色煞白。

等介绍完毕,叶澜从台阶上离开,再出现在奉雪面前时,他已经换了新衣服,手上也许已经包扎了,戴上了新的白手套。

“你已经好了吗?”奉雪没有答应与叶澜共舞,只指着他的手。

叶澜点点头,笑容有些羞涩而腼腆。

那名与叶澜有些相似的少年走了过来,在见到奉雪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弟弟说多亏你的帮忙,他才能从花房出来。大家刚才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正慌张呢。谢谢你。”

看来这人是叶澜的兄长。

奉雪说没什么,却见叶澜笑着对他的兄长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看着叶澜的口型,奉雪一开始还没有理解,等到叶澜的兄长仓惶离去时,奉雪有些不信,又隐约觉得叶澜好像真的对他的兄长说了那句话。

【哥哥,我刚才……去给你挖坟了。】

周围人声歌舞声喧闹依旧,唯有这方天地在一瞬间静止。

叶澜在璀璨的灯光下对着奉雪笑得十分甜蜜。

【在这个家里,许多人都听他的,除了你。】

【我真喜欢你。】

那一天的舞会结束后,奉雪做了一夜落在海水之中,挣扎着想浮上水面,却被玫瑰花枝缠着脚踝往下拖的噩梦。

奉雪不明白这个梦预示着什么,总归不大好。

等第三日她去上学时,再次见到了叶澜。

叶澜借用了外国转校生的名额,进入了垂樱。他的母亲也确实是外国人,加上塞了足够的钱,垂樱学院也网开一面,让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