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再高领的毛衣也不可能提到脸上。
季爸爸嘴唇翕动,镜子照到的另一侧,季妈妈从箱子里找出自己过年才穿一次的皮靴,仔仔细细用干湿布擦去上面的灰尘。
夫妻俩没说话,卧室寂静得不正常。
季爸爸把毛衣领挽好,颓然坐到床上,闷声说道:“阿青,我不想把然然送回去,可是……”
可是他也真的很想见见从小被抱错的女儿。
她会更像谁,性格怎么样,她愿意认回这样贫穷又糟糕的父母吗?
“啪嗒。”
一滴眼泪落到皮靴上,季妈妈用干湿布使劲把泪渍擦掉,抬起手腕擦擦眼睛,并不怎么柔软的布料在季妈妈脸上擦出一小片红痕:“你说,抱错孩子的事儿怎么会发生在咱们家身上呢……”
季妈妈没忍住,放下鞋子,与丈夫拥抱在一起,身体轻颤。
骨肉分离怎么可能不难受。
但自己养了十六年的、那样努力懂事的女儿说不是亲生的,又是另一种难受。
季爸爸大手不断抚摸着妻子的后背。
肩膀被泪水浸湿,落在皮肤上,恍惚间让季爸爸回到当年被大火烧到的时候,烫得惊人。
季然靠在父母卧室的门边,长长的头发没有扎成马尾,散落下来,遮住季然的脸。
她盯着脚下的地砖,缺口那一点半黑不灰的色彩如她现在的大脑一般,乱糟糟的,似乎想了很多,似乎又什么也没想。
季然已经很久没有通宵过了,她做完作业,刷了一宿的题,太阳静悄悄洒在书桌上的时候,洁白的草稿纸上全是乱七八糟的化学方程式以及许多英文单词。
妈妈的疑问何尝不是她自己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