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脑子都在回忆附近医院的紧急联系电话,就见身上的人慢慢坐直,抬起右手,以拇指将唇边的痕迹揩去,唇间只留一线朱红,瞧着像是刚渴饮过鲜血的艳鬼。
下一刻。
苏明绣将指尖痕迹往洁白被面上抹去,内省察觉到这种状况一时三刻不会再重现,便将那满目猩红的被面与那碍眼的糖纸一脚蹬到地上,随即重又坐上余映岚的腿,低笑道:
“继续。”
余映岚:“……”
她脸色变了又变,看见苏明绣都已经把自己憋屈成这样还在她跟前逞强,忍不住把人推开,敞开的旗袍前襟都顾不上系,下了床之后,面色极差地回身对苏明绣说道:
“这家破公司,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能让你忍辱负重到这种地步是么?”
苏明绣:“?”
分开的时间明明不长,但她发现自己竟已无法看透余映岚这小脑瓜里百变的想法。
眼见余映岚要离开,环绕在床间的热度也逐渐退散,苏明绣哪能看着自己等待多时的成熟果实掉落枝头,神色愈加温柔的同时,不自觉拿出曾经的气势,简单道:
“回来。”
听见这命令时,余映岚察觉到一股酥麻感从尾椎蹿上后脑。
她本能想遵从,又在意识到什么的下一刻,强忍住这股冲动,故作嫌弃地上下看了一眼苏明绣,目光扫过飞快,生怕自己慢一秒,就又被这妖精勾走了魂,语气生硬道:
“扫兴。”
“今夜就是你想继续,也已经没有机会了。”
话说完,她连鞋都没顾上穿,光着脚踩着地毯快步往外走去,只是那背影怎么看怎么带着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仿佛屋里关着的是什么洪水猛兽。
苏明绣眼眶微微睁大,似是没想到对方是这样的反应,这会儿就是再想把人抓回来继续,氛围也已经变了。
半晌后,她轻出一口气,似叹似笑地说道:
“不听话。”
-
房门外,一道高佻身影贴墙靠着,拍了拍胸口,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
余映岚侧耳听了听屋里的声音,却没听到什么诸如咳嗽、去洗手间的动静,忍不住想着,看来刚才吐的那口血也不是很严重。
饶是如此,她还是去楼下拿起手机,让义嘉帮忙联系好医生,明天一早送到别墅来。手机刚放下,想到这别墅里空空如也的状况,回忆起苏明绣床下的那床被子,她重又操心起怎么给这别墅请人的问题。
对着手机忙完一件又一件,余映岚在这熟悉的环境里,后知后觉地想起,她回这别墅,又不是为了重归原位,管这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
目光穿过黑暗的客厅,往二楼某房间的方向望去。
——就放苏明绣一夜自由好了。
若是明天检查不出什么,她明晚肯定不会这样轻易放过。
目之所及处,卧室内。
苏明绣倚在床头,将那条连接床柱的银链子解下来,在指尖盘着玩,甚至拿去缠左手的荆棘戒指。左右今晚也难眠,干脆将系统从屏蔽范围里放出来,重又恢复云淡风轻的模样,与它沟通道:
【吐血这设计,是你的手笔?】
系统扫描过她的状况,知道她今晚多半是没得逞,但也没给她好脸色,只哼了一声,以作应答。
它以为苏明绣会巧舌如簧地跟自己辩解为何要在这个时刻碰主角,但对方只是在听见这一声“哼”之后,仿佛得到了答案,相当自然地……
重新把它屏蔽了。
这次范围是整栋别墅。
系统:【?!】
它禁不住在苏明绣脑海中大声道:“你这样是违规操作!现阶段和主角发生关系是不被允许的,你就不怕任务失败、魂飞魄散吗?”
谁知苏明绣抽空回了它一句:“我违反了哪条规定?”
她逐字逐句地重复当初听到的任务发布内容:“让余映岚蝉联三年巨星榜榜首,给她想要的一切,再让她欠下超过原本千倍的债务,失去所有、身败名裂……我不是完成得很漂亮?”
系统开始强词夺理,【但你现在让她重新拥有了你!不符合‘失去所有’这一条。】
它的话音刚落下。
就听到苏明绣很轻地笑了一下。
视线里那脱离世界的倒计时同时出现在他们的眼中,系统静默片刻,仍是气急败坏,【现阶段跟主角发展感情,会对未来世界线产生影响,请停止你的行为。】
这次,苏明绣只是轻飘飘地回了它两个字:“我不。”
系统的视野被重新排除在这栋别墅外。
任它叫天叫地,再无回应。
-
清早的别墅外响起一排滚轮压过石板路的声音。
骨碌碌。
余映岚迷蒙地睁开眼睛,觉得周身暖和极了,她意识混沌地想,自己昨晚明明是在楼下沙发上凑合躺下的,难道这别墅里的毛毯竟然这么暖和?
睫毛抖动,她看清楚了自己面前的景象,正是那张格外明艳的面庞,而今紧闭的睫毛离她极近,眼睫下那颗痣,安静地匍匐在阴影中。
因为苏明绣的睡眠质量不佳,以往两人同床的时候,每次余映岚醒来见到的都是苏明绣清醒的模样,而今见到这鲜有的睡颜,一时间她竟有些不敢呼吸。
过了几秒钟,她偷偷地从被窝里伸出手,指尖朝着苏明绣眼下的小痣伸去。
就在触碰到的前夕,楼下传出一道极其活泼的嗓音:
“苏姐姐!”
“昨天的公演你怎么都没去?你都不关心我,枉我昨晚偷溜出来,今天还给你带了礼物——”
那快活的声音离卧室方向越来越近。
隐约能听见对方蹬蹬上楼的动静。
余映岚的动作登时停在半空中,与恰好睁开眼睛的苏明绣对上。
瞧见她的手就放在跟前,苏明绣还沉浸在久违的困意里,不假思索地抬起左手,想要将她的手腕握住,拽回被子里,继续这场美梦。
谁知掌心刚合拢,就听见余映岚吸了口凉气。
苏明绣这下彻底醒了,撤开自己的动作,见到她手腕上被扎出的一道细小口子,虽未流血,却多少有些碍眼,又顺着她目光见到自己无名指上仍未取下来的戒指,不由笑道:
“被自己的礼物扎到的感觉如何?”
昨夜她神智清醒,故而没怎么用左手触碰对方,余映岚自然也不知道,自己送过去的礼物,竟然从未被苏明绣摘下。
她面色先是一红,又很快想到昨夜苏明绣千般隐忍、气得在床上吐血的事情来,脸上就由红转白,没让苏明绣再碰自己的手,也没管自己怎么出现在这卧室里,只咬牙嚼字地重复道:
“苏、姐、姐?”
余映岚的单边眉梢高高扬起,对苏明绣露出奚落的模样来,“看来我不在您身边的这些日子,您玩得更花了。”
温暖消失不见。
一股酸味莫名弥漫开来。
苏明绣感觉自己被一个醋坛子当面砸中,整个人都浸泡在那股陈年老醋的酸味里,不由也跟着扬了下眉头,看进她的眼神中,“不是你想的那样。”
余映岚正欲冷哼一声,表明自己对她这些乱糟糟的过往不感兴趣,门就被来人推开。
应可儿自来熟地往里走,见到床铺里隆起的弧度,很是稀奇地叹道:“姐姐你怎么这个时间点还没——”
她的声音在看到床上居然躺着两人时戛然而止。
下一秒。
应可儿光速背过身去,诚惶诚恐地跟苏明绣道歉:“对不起,苏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你这里居然有人……”说到这里,她反应过来不对,头又想往回转,“啧”了一声,下意识道:“您哪位啊狗胆包天居然敢泡我苏姐——”
“出去。”
苏明绣犹带倦意的吩咐声响起。
应可儿脚比脑子反应更快,“哦”了一声,自觉地往门外走,临了不忘主动帮苏明绣将门带上,直到在外头站了会儿岗,又如同一个发现明君被狐-狸-精缠上的贴心侍者般,隔着房门跟苏明绣喊:
“苏姐姐!你找床伴也要记得擦亮眼睛,不要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
“这人体检了吗?健康吗?你要有这方面的需求,其实我可以帮你把把关……”
苏明绣把这些话当耳边风,径自往浴室的方向走。
但余映岚听着,却觉尤为刺耳,即便早知应可儿身份,但一想到苏明绣与这人在别墅里待了这些岁月,两人关系又如此亲近,她免不了心头火起,面无表情地走到门边,倏然压下门把手。
靠在门上,双手拢在嘴边当喇叭状的应可儿差点一头栽进她怀里。
好不容易站稳,她才真正看清苏明绣这位难得的床伴是谁,眼睛瞪得滚圆,抬手指着她半天:
“你你你……”
这不就前段时间被她隔着电话骂过的那个余映岚吗?
想到那部电影奇怪的《明绣玉》起名,再见这人眼下出入苏明绣的卧房,应可儿一阵眩晕,好在她年轻,身体底子不错,晕了半晌,回过神来,原来苏明绣和余映岚早就是这种关系。
但不对啊!
自从她跟了苏明绣,这只是第一次见到余映岚在这栋别墅出入!
联系起外界去年传的纷纷扬扬的电影风波,还有跟应颂打听苏明绣故事时,这人也被小叔当做典型案例,小叔苦口婆心劝她的话言犹在耳:
“你看那祁然,拿下三次榜首的时候,谁不觉得他风头无两?结果呢?苏明绣说丢就丢,没过两年,身边就出现个新人,余映岚。”
“这个余映岚,苏明绣肯为了她把那匹爱马送我,就为了给她换一个试镜机会,后来她的作品、代言,全部都是苏明绣一人经手,甚至还有传言,说余映岚在片场工作的时候,苏明绣担心她受欺负,屡屡前去探班。”
“这副情境,谁看了不觉得她对余映岚百般呵护?说一句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绝不为过,但你看最后呢?一个垃圾项目就把她坑得几年积蓄毁于一旦。”
“苏明绣这个女人呐,给了多少、便要人还回来多少,你在她那儿待个小半年,学了东西赶紧回来,若敢对她生出那些歪心思,只怕我们应家拿家本去倒贴,都救不回来你!”
应可儿认真打量面前的人,总觉得她现在的气质,跟圈内传闻中那温柔、善良完全不搭边,而这份反差,正说明……
她和苏明绣之前的爱恨纠葛,多半是真的!
她真被苏明绣始乱终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