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知道吧,前几日坠崖,陛下也是故意的。”
他见姚姬震动,道:“就是因为你,你屡屡把他逼上绝路,事到如今陛下都已经向大家坦白一切,你还是不敢承认,姚太后,你真是好自私啊。你在陛下面前,有真正做过一个母亲吗?你有真正为他考虑过吗?”
“我当然有!”姚姬道:“我有,我如果不是想带他回家,我怎么会如此辛苦筹谋……”
“家。”殷无执道:“陛下的家在这里,你的家才在赵国。什么筹谋,你筹谋不过是为了你自己,为了回去见你的赵国儿子和丈夫!”
事情已经完全败露,姚姬恍惚了一下,她看不到姜悟,也无法分辨姜悟如今是什么心情,她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你没有真正做过暗哨。”他是在陈述:“破绽太多了,你可能不记得,陛下晕厥那日,你曾脱口喊过一声苦大医。我前段时间刚去查过,赵国国师有一个弟子便姓苦,因苦与谷读音相近,我当时没有放在心上,后来想起来,谷太医,似乎是先帝驾崩前后进宫的,是你安排的么。”
“还有您对臣无缘无故的恨,怎么不知收敛一些,提到我口舌诱贺威入局射杀,您便控制不住自己来踩我的手。这些事情,一开始经历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可一旦有了破口,就皆变成了蛛丝马迹,事到如今,臣劝您多为陛下考虑一下,早日承认,也尽一下做母亲的责任。”
姚姬呼吸急促,几个老臣面色各异。
最终是文太后的话打破了寂静:“元儿是你设计杀的?”
“一开始,我没想过杀他。”姚姬终于妥协,她道:“是,我是赵英之妻,是那个本该死去,却没有死去的贺家嫡女,我名贺秋。我与赵英本是指腹为婚,青梅竹马,琴瑟和鸣,可是赵靖横插一脚,给赵英下毒,将我强掳到了赵王宫。”
“我千辛万苦,逃出那里,还没来得及找到赵英,就被人牙子带到了夏国,我在这里举目无亲,遇到先帝,才勉强有了栖身之所。”姚姬惨笑道:“我一开始就想回家,可我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回去,我在赵国身份特殊,不敢让先帝知道,于是便隐瞒下来……一开始,我也想过好好留在这里,可是我忍不了,你们每逢战胜,那副欢天喜地的表情,我是赵人,我的父亲死在你们的大将手里,我在这里如何自处?”
“于是我逼悟儿长大,想要借他之手回家。”
“后来,你们也知道了,赵澄来关京做暗哨,他是我亲生的孩子,我当年,都没来得及抱抱他。他给我带来了母亲的消息,她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孩子,如今听说我还活在世上,便盼望着想见到我,恰好那时,那一年……”她看向殷无执,哽咽道:“你杀了我兄长贺威。”
“我忍不住,所以,在赵澄被抓的时候,我帮了他。元儿是我害死的,我没有办法,你们也杀过我的家人啊。”
太皇太后恨道:“宁王中蛊,是不是你。”
“宁王不是我,他就是单纯被赵英盯上了,那个时候,我根本还没有跟赵国取得联系。”
“那齐王呢?”太皇太后问:“他当年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构陷皇兄之人,自废双腿以示清白,那也是你设计所致?”
“我岂能想到齐王如此刚烈,居然自废双腿。”姚姬恍惚道:“但他残疾了反而是好事,这样就不用死了,只是被赶出关京,再也不能回……”
文太后一巴掌抽在了她脸上。
太皇太后眉头跳了一下。
这一巴掌似乎将她抽醒,她抿了下嘴角的血迹,看向了姜悟。
她们都是文雅人,文太后气到极致,也只是道:“他们都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
“悟儿还是我亲生的呢。”只有提到姜悟的时候,她目中才流露出几分内疚:“我只想带他回家,回我们自己的家。”
“他是先帝之子,他的家在这里,你带他回赵国,你觉得赵英会放过他么?”
“你们以为,先帝当年没查出什么么?”姚姬还是在看着姜悟的方向:“可他还是放过了我,悟儿,跟我回家,我自然有办法保全他。”
殷无执道:“你做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声很轻微的声响传来,姜悟站了起来。
他脸上火辣辣的疼。
其实从那次姚姬被猫抓,他就发现了。赵国人善蛊,姚姬一定是给他和自己下了什么蛊术,所以她受伤的时候,姜悟也能感觉到疼。
前日她磕伤了额头,姜悟的头也疼了好几天。
方才文太后打了她一巴掌,姜悟才确定,自己猜的没错。
为何他会梦到父皇告诉他,不许伤害自己的母亲,这答案显而易见。
他一定是发现了这件事,姚姬如果受伤,姜悟也会感到痛苦。
姚姬凭什么说自己有本事可以保下姜悟,也许到了赵国,她一样可以把赵文王的命拴在姜悟身上,这样一切就安全了。
但其他人显然还不知道。
姜悟明白,这个是单方面的,姚姬疼他会疼,可他疼姚姬却不会疼。
那么,只要姚姬死了,他也就可以死了。
殷无执忽然拦住了他:“陛下。”
“朕有话与母亲说。”
太皇太后道:“折腾了一晚上,你该累了,让殷戍带你回去休息。”
殷无执把他抱回了轮椅上。
姜悟问:“皇祖母,不杀了母亲么?”
姚姬愣了一下,眸中划过一抹痛楚。
太皇太后道:“此事关系重大,哀家还要与诸位好生商议,你好好休息。”
殷无执推着轮椅,把他送回了小院。
姜悟重新被抱到吊床上,第一件事就是告诉殷无执:“母亲该死。”
殷无执道:“我知道。”
“你帮朕,去杀了她。”
殷无执恍惚了一下,忽然觉得这话似曾相识,他道:“什么?”
“杀了她。”姜悟说:“殷无执,会为了朕做任何事的,对吧。”
“臣,听不清。”殷无执皱着眉道:“你说什么?”
他是真的听不清,只看到姜悟的嘴唇模糊在动,好像有一股力量封闭了他的耳识,连他方才说了什么都记不得了。
姜悟:“。”
“陛下,再说一遍。”
“朕说你是猪。”
这下听清楚了。殷无执忍俊不禁,在他嘴唇吻了一下,道:“是臣狭隘了。”
“若能想到陛下可置之死地而后生,早就让你把此事告知天下。”
若能想到这结局,姜悟一个字都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