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所想,往往最是残忍。
当你不了解一个人的时候,却先知道了这个人拥有的一切,最强的师父,独此一家的资源,甚至有人以命相救……那么人最先生出的情绪,往往是妒。
接着有心人添油加醋,稍加一些引导,嫉妒便会慢慢发酵,冒出黑色的泡泡,发臭,发烂,成为冰冷的视线,恶毒的议论,伤人的暗箭……
沈温郁不认识钟谙,他对她所有的认知,都来自同门口中。
师姐平日里对他照顾有加,恩重如山,所有人都说钟谙伤害了熙师姐,哪怕他的师姐那么善良那么单纯,一点都不在意,也不愿他们这些人为她出头,可沈温郁不能容忍。
他总是想,将来变强了,一定要替熙师姐报仇!
所以在深温郁想象中,钟谙应该长着一张刻薄的脸,总是端着嚣张至极的态度,以及目中无人根本不屑与他们说话的形象。不管如何,绝非现在他看到的样子……
他眼前的少女全身上下的打扮特别简单,穿着没有任何花色只绣了银纹装饰的法衣,腰佩短剑,头束木簪,乌压压的长发松松散散全部别在脑后。
她看起来还很憔悴,苍白的面色仿佛大病初愈,但仍是难掩殊色。
这张极美的脸,非常具有攻击性,也很容易使人记在心里。
甚至沈温郁发现她说话平平淡淡不悲不喜的时候,清冷的如同古壁画中飞天神女。
怎么会这样?钟谙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沈温郁是吧?”她像刚注意到此人一般,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
“钟谙……师姐认识我?”
沈温郁被叫的在原地发愣,他本以为自己入门晚,钟谙对他并无多少印象。
沈温郁心思深沉,钟谙明显是不会善罢甘休之人,他现在斗不过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刚刚便打算趁二人寒暄时,偷偷溜走。
结果钟谙精准无误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后者露出了稍显慌乱和猜疑的表情,暗想自己又什么举动招惹了这位师姐注意。
“你也知道我俩不熟啊?听刚才你对我这个人侃侃而谈的样子,我以为你就住我床底下。”钟谙一开口,讽刺十足,她将自己偷听的事情摆到明面上讲,当场戳破他假装若无其事的面具。
偷听别人说自己坏话又怎么样?只要我不尬,尬的就是你。
沈温郁闻言差点挂不笑,面色也是一真红一阵白,既是心虚羞恼又是怕她报复。不过到底是会装的人,他被钟谙戳破后很快恢复如初,微微笑着,假装没听懂她的意思。
谢吟玄虽和他是同期的亲传弟子,修为相近常一起修理,然而对这种背后说人的行为也并不认同。他摇了摇头,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并不打算为沈温郁说话。
钟谙依然不依不挠,她怪笑着看沈温郁。
以为装王八她就会放过他了?抱歉,她现在已经不想当一条鄙视链底层的咸鱼了。
她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学着他的礼貌做派,十足十的阴阳怪气,“既然你觉得我用剑是自取其辱,不如这样,我们斗法台上走一圈。”
“钟师姐,您在开玩笑吧?”
“原来斗法台对你来说是笑话?”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沈温郁已经重新挂上了谦逊得体的笑容,他不算太俊美,只是装模作样彬彬有礼起来还颇具欺骗性,乍一看外表就是翩翩公子,儒雅温润,亲和力十足。
“您筑基修为,挑我这个练气大圆满的比试,您就不怕别人说您胜之不武吗?”
“我光明正大和谢师弟比,也没见你们少说我,既然如此,给你个机会说个够,还有理有据,亲身证明,不是更好吗?”
“钟师姐真是说笑了……”
“谁跟你说笑?”钟谙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讥讽,“谢师弟解释了半天你不信,非要觉得我欺负人,沈温郁,那我便让你亲身体验体验我是怎么欺负人的,也方便以后骂起我来更痛快。放心,我出一万上品灵石另外自封灵力只用剑,你随意怎么打,但是你如果输了……我也有个要求。”
一万上品灵石的诱惑太大了,黑市上一颗中品筑基丹只要三百上品灵石,一颗上品金丹丸需要五千上品灵石,一万……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在拍卖会上直接拍下灵器作为本命武器!
他有些心动,试探道:“若我输了,如何?”
“若你输了,我要你从今以后见了我自行绕道,此生此世不可提及我钟谙的名字。”她微微一笑,“就这么简单,而已。”
沈温郁慢慢收起了笑,他的眼神渐冷。
钟谙此言无不表达,她厌恶他至此等地步。自封灵力相当于就是个凡人,所以沈温郁看来,这场比试和花一万灵石买他别出现在她面前并无区别。
是一种极致的侮辱。
如果连变成“凡人”的钟谙,他都不敢打,不敢接这下这挑衅,钟谙把事情传出去他以后就不用抬头见人了。
他心中突然生出斗意,钟谙的废物之名,整个内门人人皆知,既然她自己说的封住灵力,那就别怪他出手太狠。
“好,钟师姐,请上斗法台。”
谢吟玄看得着急,他皱了皱眉,对沈温郁的印象更不好了,跟在钟谙身后劝道,“师姐,虽然您高沈师兄一个大境界,但也不需封住灵力,可以将修为压到和他同样的地步啊。”
钟谙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不必,我怕胜之不武。”
“……”
谢吟玄不说话,他没想到这位师姐这么自信。叹了口气,只能陪着他们一路到斗法台前。
沈温郁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不知是怕钟谙耍赖还是想让她丢脸,路上竟暗暗给亲近的同门传了信,所以三人到斗法台时,这里乌压压地聚集了不少弟子。
谢吟玄一看就明白这路上低头忙着手上动作的沈温郁到底做了什么,脸色一变,竟是有些生气,质问道:“沈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沈温郁暗中瞥了钟谙一眼,见她并没有预料中的恼羞成怒,有些失望。
他微微一笑,对谢吟玄礼貌地解释,“谢师弟,我这是为了更加公平,让同门师兄弟们一起做个见证,以防万一,还望师姐体谅。”
这实在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想到之前钟谙挥手壕掷千金的举动,谢吟玄不得不感叹,两相对比,沈师兄太小家子气。
“无所谓,正好让大家看看我是怎么‘欺负’你的,是吗?沈温郁。”
“呵呵……师姐可真爱说笑……”
钟谙似笑非笑地讽刺道,在沈温郁变得难看的脸色中,掏出一万上品灵石,丢在斗法台前的台子上,对裁决的执法堂弟子道,“我钟谙,自封灵力只用手中这把剑,一万上品灵石,赌我自己赢!”
巧的是执法堂的弟子还是之前她和谢吟玄比试那次同一个人,上次一千灵石已经让他傻了眼,这次直接是一万上品灵石?
等等,这真的不是炫富?谁家跟同门闹别扭用这么多灵石做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