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下学期期末考试一完,梁苏就在众人惋惜的眼神中收拾好包袱,去了城区最偏僻的司法局实习。好在单位小,人少房多,居然主动给她安排了间单人宿舍,避免了来回奔波之苦。
她随身的行李不多,里面大多都是书、墨水和圆珠笔,还有随身几件换洗衣物。这时候于鹤立已经毕业,之前开的那辆桑塔纳也已经还给了单位。他咬咬牙,想方设法找人托关系买了一辆七八年车龄的二手面包车回来。
“你瞧咱们鹤立算计的多精,这车不但便宜,空间也比之前的轿车宽敞许多。”路教授抚摸着脱了皮的座椅,“没事还能停在个风景好的地方睡一觉,舒服的很。”
于鹤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买这车平时给我店里拖货,偶尔还能方便梁苏搬个家啥的,比华而不实的轿车方便多了。再说漆也便宜,山路上磕磕碰碰不心疼。”
“你小子这期间少去司法局打扰小梁,老老实实在店里赚钱,咱们专业成长期长,未来十多年可能养家重任都要担在你身上。你去司法局费事不说,也影响小梁的清净修为,知道吗。”
于鹤立应了一声,关上后备箱,坐进驾驶室准备出发。
梁苏坐在副驾驶上,不好意思地对路教授挥了挥手。路教授点点头,背着手站在车外,目送面包车消失在道路远处。
这回于鹤立说到做到,除了偶尔给梁苏送些书籍,或者把梁苏做好的英语卷子带回校内花钱找老师批改之外,无事从来不会去打扰梁苏。
八十年代的司法局果然是清闲养老的单位,人员年纪偏大,事情不多,整个机关都沉浸在一种暮气沉沉的氛围中。梁苏除了偶尔帮着草拟些上传下达的文书之外,几乎整日就窝在办公室的角落里温书。领导是个和气的中年妇女,双胞胎儿女都在附近上高中,所以没事的时候也经常溜号买菜做饭。
这地方的人和事梁苏都非常满意,总觉得之前霉头触够了,现在上天开眼否极泰来。美中不足有二,一个是因为经费有限,食堂的伙食吃的比较差,多数时候都是绿油油一片不见荤腥。第二个也是因为经费有限,她住的宿舍没通电话,有时候想跟路教授交流点学术问题,还得在办公室找没人的时候聊。
有一次随口和路教授抱怨了几句伙食差,结果第二个星期就收到了一大罐麦乳精和几条苏打饼干。梁苏把那个圆滚的罐子搁在宿舍床头柜上,每天早餐用开水泡两勺喝的胃里温温的再去食堂,似乎杂粮馒头与咸菜包也不像往昔那样难以下咽。
日子就这么平静的过去。随着知识一点点巩固,梁苏渐渐对自己未来的研究生考试有了信心。偶尔放松的时候,她会想起过去在渝城政法学院发生的事情。穿越后的日子如同迷梦一场,不过总的说来,这三年多还算没有虚度。
时间仿佛在日复一日的温习中停驻,正当梁苏觉得有些倦怠的时候,宿舍楼清早大喇叭新闻里播出了一条不寻常的消息:中国、日本、英国和美国共同签署了在南海合作开发勘探石油的合同。
当时梁苏正在刷牙,一时走神,用力过猛,尖锐的刷毛刺破牙龈血管,吐出来的泡沫都带着些许胭脂红。她倒吸一口凉气,打了捧冷水漱漱口,又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现在的国家技术落后,海上石油勘探只能与发达国家合作完成。梁苏知道南海问题会成为日后国家主权争端的一部分,却不了解问题的根源所在。“如果中国的律师能懂得国际法,我们也不会在列强的世界里任人宰割。”路教授当年的豪言壮语在梁苏心底响起,如果有机会能够去外国法学院中学习,也许真的有一天会在国际舞台上披着律师袍为国家和人民的利益而战。
这年头律师资格还没有实行统一考试,各大法学院的本科毕业生获得学位进事务所工作则自动授予律师证。路教授一早就说过,等她拿到毕业证就安排去律所执业,边做律师边念研究生,人累一点但两边都不耽误。梁苏上辈子在本科毕业通过注册会计师考试后,在事务所做了两年底稿才正式拿到独立签字权,那时候工资低也不自由,想想就一把辛酸泪。没想到这个时代法学院毕业居然可以直接出来做律师,虽然对于委托人多少有点练手的意味,但她也愿意跟着路教授好好尝试,争取早日独立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