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四起,阴雨缠绵。陈飞飞开庭那日,久未踏进法庭的路恩平特地穿了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西服,打上于鹤立送他的丝绸领带。出门前他怅然立在旅馆的全身镜前,专注的端详着自己镜中的白发,半晌,发出一声英雄迟暮的叹息。
梁苏早已拎着巨大的案卷袋等在大堂门口。她身着一套暗红的法国西装,正是大舅梁青在北京送给她的礼物之一。看到路教授西装革履的出现在门口,她赶忙迎上去,展开灿烂的微笑。
路教授看着梁苏略施粉黛的如花笑靥,忍不住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
“精神吗?”路教授的语气里带着一点心虚。
梁苏用力的点点头,伸出大拇指道:“风度翩翩。只是腰身肥大了一点儿,不过您穿宽松版也格外有范儿。”
路教授若有所思的叹道,“好久没上过法庭,西服早就压箱底了。再说瘦点也不赖,千金难买老来瘦嘛。”
“您一点儿也不老。再说,姜还是老的辣。”梁苏潇洒的甩甩头发,从包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地图,朝几百米之外的法院走去。她上辈子用惯了智能手机和gps,有点不适应按图索骥般的找路。
路教授体贴的帮梁苏接过了厚厚的案卷材料。两人慢慢在雨后泥泞的道路上走着,潮湿的凉风混着青草的清新,让人格外舒爽。
这是梁苏第一次进入法院,三层高的审判楼看上去有些年头,周围贴的白瓷砖有的已经开了裂。穿着暗绿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查验过二人身份证和介绍信,昂首阔步走在前面为他们引路。
由于路教授带着梁苏早到了半小时,宽敞的法庭内空无一人。锃亮鲜红的国徽高悬在审判席的头顶,在一室暗色家具中愈发显得庄严肃穆。正对着法官的是被告席,不设座位,只能站立着参加庭审。公诉人和辩护人分别坐在法官的左右两侧,预示着审判工作的公平和公正。
路教授带着梁苏在座位上整理起材料来。这时候两名公诉人已经到场,年轻些的看模样是个毕业没多久的小帅哥,年长些的有快四十岁,都穿着类似军装的制服。年轻的公诉人可能没见过漂亮清纯的女大学生坐在辩护席上,好奇的打量了一会儿。带他的那个察觉到下属的不妥帖,重重咳嗽了几声,吓得他赶紧收回目光,板起面孔僵硬的坐在公诉席上。
接着一群当事人家属走了进来,三三两两的坐在了旁听席上。为首的看年纪应当是被害人的遗孀,半尺来长的花白头发胡乱束在脑后,身上皱巴巴灰扑扑的外套几乎看不出颜色来。她眼圈发红,神情漠然,看上去像一尊泥塑木偶。只有黑纱缠绕在右臂之上,随着她的肢体轻微拂动着,能证明主人姑且一息尚存。剩下几个膀大腰圆的小伙子怒目圆睁着,见被告人陈飞飞还没有到场,便把凶神恶煞的目光投向辩护席。梁苏当即低下头,装着翻阅案卷用纸张挡住了脸。倒是路教授索性面带微笑的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一副你奈我何的怡然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