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教授清了清嗓子,反问道:“一个小学文化的人,能够写出如此顺畅流利的认罪书,我是不信的。”
于鹤立坐在一旁抿嘴偷笑,被路教授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下次会见我让学校出张介绍信,你跟我一起去见见世面。”
“我也要去。”于鹤立高举右手,自告奋勇说:“重庆政法委里有我个远房堂兄,咱们借辆小轿车,我来当司机。”
路恩平不由自主对于鹤立与生俱来的纨绔做派皱了皱眉,又舍不得小车的舒适,便“嗯”了一声表示应允。想到即将和梁苏踏上未知的旅途,于鹤立一双桃花眼欢天喜地的定在梁苏身上,隐约可见青涩胡茬的唇角也挂着狡黠的笑容,像极了冬日艳阳里吃饱鱼干蹲在楼角舔毛的大狸猫。
“这个案卷我带去办公室,你没事可以过来查阅琢磨。”路恩平对梁苏温和地说,“委托人的目的很明确,希望被告人能够宣告无罪重获自由,而我对此持保留态度,毕竟如果宣告无罪事实上就是在打公安与检察机关的脸,而且涉及到取证和批捕过程中的漏洞,这件事闹大了对他们的领导不利。”
“您不是从来教育我们法律人要有独立的思维吗?”梁苏瞟了眼一旁神情蓦然的于鹤立,迷惑不解的问路教授,“现在又要考虑行政机关领导的主张,有点自相矛盾。”
“课堂上是针对你们学业考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打下牢固的专业基础,为以后顺利进入工作岗位做准备,但实务工作中只有法律知识是不够的,还得懂人心,知分寸,灵活巧妙的处理各方关系为委托人服务,这些功夫可都是在书本之外。你多跟鹤立学学,他在人情世故上面可以称得上专家。”
梁苏顺势乖巧对于鹤立拱手笑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于鹤立又跟二人闲聊了几句,就先回到林主任的公寓里。他从书房的抽屉中翻出一个电话本,找到政法委堂兄的电话,没费太多口舌就借到了辆半旧的北京吉普。出发那日,于鹤立起了个大早,又打了桶水把墨绿的车身擦得一尘不染,就随意靠在对面的大树上,得意洋洋的欣赏自己的作品。
不一会儿,梁苏穿着条半旧的苹果绿中袖连衣裙,背着个硕大的双肩包走了过来,身后跟着满面春风的路教授。
“晕车不?”于鹤立打开后备箱,把梁苏和路教授的行李放了进去。
梁苏摇摇头,自觉打开右后方车门坐了进去。才刚走了半小时她就后悔刚才的逞强,这年头的公路多为土路,早已被超载的货运卡车轧的凹凸不平,再加上山路又多,剧烈颠簸中胃里不可避免的翻江倒海起来。好在路教授准备了晕车药,梁苏服下之后便昏昏沉沉靠在后座上酣睡起来。
到达成都已经接近凌晨,躺在招待所陌生的木床上,梁苏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披了衣服坐起来,借着床头柜上的台灯,把会见时要询问陈飞飞的问题又复习了好几遍。
陈飞飞被警察带到会见室的时候和上次一样穿着长袖长裤的粗布囚服,沉重的脚镣走起路来叮铛作响。脸颊瘦的凹进去,目光涣散两眼无神。路教授轻车熟路取出厚厚的硬皮笔记本,示意梁苏可以开始询问了。
“你是什么时候到高昌明的饭馆开始工作的?”
“半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