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刺猬 谦少 1564 字 2022-08-25

我一讲正事就这样插科打诨,元睿也拿我没什么办法,只好关心起中饭来。

“你想吃烤羊羔?”元睿问我。

“不想。”我嫌弃他:“你不专业,养的羊不好,我要去你邻居家买羊,买了带回北京。”

元睿也不生气:“那你有得跑了,我邻居离这里几十里路呢。”

“住这么偏僻干什么,与世隔绝,死在这都没人知道。”我把手机扔给他:“电话电话也不通,知道的说你是搞音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出家呢。”

元睿放开羊羔,站了起来,好脾气地对我笑:“我上次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蒙古族的音乐本来就是在自然环境下诞生的,我现在是为了尽量让自己贴近这些音乐诞生时的样子,你看我现在跟现代社会脱节了,但是我跟草原很近。星空也好,狼群也好,草原奔马,这些都要你自己亲眼看见,闻见气味,听见声音,才能写出最好的音乐嘛。”

他跟我全然是不同的理念,他敬畏自然,把人当载体,天地逆旅,人生过客。他是主张去接触自然的,我并不完全认同,却尊重他的理念。毕竟我也常来草原,知道这种震撼。当你亲手碰到带着露水的草叶,嗅到草原的味道,当你看过落日熔金,晚霞满天,你坐在草地上,四周全部是一望无际的苍莽绿色,一直延伸到你视野的尽头,当你见过草原上的夜,四周黑得你甚至不敢站直了,只敢弯下腰来摸着地面。天穹如盖,满天星辰,银河璀璨,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你一个人。那一瞬间,你似乎忽然触碰到了生命的本质。你会明白,你不过是这人类历史上的沧海一粟,河水奔腾,日夜不息,而你不过是河岸上的一粒细沙而已。

我每次来元睿这,就跟着他一起过极简的生活,饿了吃,累了睡,剩下的日子常常在草丘上坐着,一坐就是一天,现代人离自然太远,在北京这种大都市生活一年,也许一颗星星也看不到。我常常到了草原上才惊觉大自然如此奇妙,我手能碰到的一切东西都跟人类无关。

然而我写来写去还是写人。

去年草原上下了五十年一遇的大雪,我和元睿被堵在帐篷里,雪把门都埋了三分之二,还好门是朝里开的。我们在帐篷里呆了半个月,喝羊奶,吃羊肉,半夜听北风号叫,狼也跟着叫,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类。

在那场大雪中,元睿写了《黄峰的雪》,意境苍莽雄阔,我回到北京,先洗了个热水澡,穿着睡衣,通宵写了一首歌,几经删改,寄给白毓,白毓填了粤语歌,叫《围炉夜话》,写的是多年的友情,给陈景唱了。开头第一句念白:“什么时候再去看看草原?”

所以说我其实挺幸运,能做这行,进这个圈子,虽然个中曲折不足为外人道,但多少也收获了几个人,知音这词现在都被用烂了,但至少不管我是高山还是流水,白毓都听得懂。

说来也许很多人不信,我每次给白毓寄的歌,一般除了自己哼的demo和曲谱之外,一个字也没有。而除了七年前那一次见面之外,我跟白毓再也没有对过一句话,但其实没必要说,他情感认知障碍这么严重,说了他未必懂。都在歌里了,如果要在这世上选一个最了解我的人,我也许会选白毓这个自闭症,他见过我这些年所有的歌,稍加拼凑,就能复原我全部的人生。

我和元睿因为搞的完全是不同类型的音乐,旁观者清,所以给的意见常常一语中的,我今年没写什么好歌,给白毓那首又没填好,所以乏善可陈。倒是元睿这两年的作品不错,他们年底要去欧洲巡演,元睿想让我看下他选的歌,怪不得欧洲人喜欢这个,磅礴大气,歌里听得见草原上的风声。

我听完一堆歌,习惯性拿起手机,又发现没信号,只好玩手机游戏。

“你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