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氏不明就里,“那您的意思是……”
荣康公夫人顿了顿,咬了咬牙,继续笑着说道:“是为了元夫人留下的大哥儿,世子既记下我名下,他的亲事,我这个做母亲的,总是少不了要过问。”
世子早已下殇的传闻,刘巡台夫人是完全不知情,潘氏却是听说过的。
虽然一直都只是捕风捉影的传言,具体实情怎么样,这些年来,即便潘氏在心里为夏和易挑中了荣康公府为亲事,走动得频繁些,但这事儿毕竟是人家伤疤,如何都不便直接往上头撒盐,故也从来没有求证过。
荣康公夫人见潘氏面露狐疑,干脆戳破了道:“我知道夫人的顾忌。说与夫人听,世子好书画,生来爱寄情山水,于是常年住在西山别苑里,不肯回来。我操持着公府上下,不能时时盯着别苑的动静,世子又是个爷们儿,对吃穿用度上不大用心,便叫别苑的管家钻了空子,我往西山送三匹布,他竟敢私下里克扣一匹。此事说来也是难堪,是好些日子后,我才发觉账上对不上,弄清楚原委后将那人发卖了。谁知他竟然怀恨在心,便在外头编排了那些有的没的胡话,传来传去的,竟然愈加夸张了。”
既然正主儿都摊开来说了,再是离谱,也总不能将一个死人说成活的,潘氏半信半疑地听着。
而刘巡台夫人虽然不知道她们到底在说什么,但也不愿意透露出自个儿不知情的样子,省得倒像是被贵夫人们排挤了似的,便张罗着圆场说:“原来是一场误会,说开了就好。说开了,大家心里都敞亮。”
“说得实在些,比起安哥儿,到底世子将来才是要袭爵的,易姐儿若是嫁到我们家——”荣康公夫人本是苦口婆心,说着说着看向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夏和易,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夏和易直挺挺地立在杌凳上,脸色差得吓人,脸色惨白,唇色也惨白,上牙咬下唇咬得用力,嘴角都快破皮了。
果真还要再来一次么?她嫁给荣康公世子,大婚之夜发现新郎官竟是万岁爷,然后怎么办?再投一次湖?
夏和易立了立心神,勉强笑道:“想是方才来的路上吹了风,没有大妨碍的,夫人不必担心。”
刘巡台夫人看着眼前姑娘霎时灰白的面色,刚才还觉得夏大姑娘说腹痛是寻借口不来,现在倒有点怀疑了,再看这雕梁画栋的公府,连绵的游廊一眼望不到尽头,幽深广阔的庭院阴森森的,树叶晃得像鬼影,凉风一吹,简直背脊发麻。
潘氏对夏和易的病态没有大动作,不是她不关心闺女,实在是夏和易装病的次数太多太多,装头痛装腹痛装脚痛的,样样都齐全,而且回回都像得惊人。潘氏上过好几回当,现在自然是冷硬多了。
比起这个,潘氏对荣康公世子更是堆了一大堆疑问,又碍于刘夫人在,不好开口直问。刚想借着更衣的借口将荣康公夫人叫出去询问清楚,就见刘夫人热情对荣康公夫人笑道:“我厚着颜借花献佛,请夫人万万要尝一尝这道一捻珍,是出自醉仙楼的大厨之手,我才刚尝了一筷,果真不同凡响,我们家里可没有这样道地的口味。”
两位夫人一齐去琢磨菜品了,潘氏只好按耐下来,拿出主人家该有的待客热情来,将夏公爷去酒楼里挖厨子的故事当作笑谈来讲。
三位夫人强打笑脸各怀所思,一桌席面,吃得竟像分了三桌似的。
夏和易趁乱站起来,福了福身,端出一副卖乖脸儿娇憨道:“难为夫人们赏脸喜爱咱们家的手艺,这道一捻珍好虽好,就是吃了腹里稍满些。不如我为夫人们拣筛些去核山楂吧,煮一壶山楂茶,吃口甘酸,消食积多爽口呢。”
脸色还发白着,退席的借口又说得合乎情理,潘氏没理由拒绝她,只能笑着应了,“难为你有这份心,快去罢。”
从席上退出来,夏和易随手拉了个丫鬟吩咐去厨上准备山楂茶,自己就步履匆匆往小院里赶,走到院门口,瞧见秋红探头探脑地在小径上远远候着,见到夏和易就赶快上来,说小厮胡猴从外院递了话,有十万火急的消息要禀报二姑娘。
好在因从前溜出去玩的次数多,夏和易琢磨出了一条出外院的密道,得从后面的假山堆里上墙钻洞地绕过去,虽然她一直怀疑潘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情罢了。
好歹是见到了胡猴的面,俩人各自揣着手蹲在两棵并排挨着的大树干后面,胡猴小声道:“二姑娘,武宁王爷即刻就要离京了。”
夏和易深吸了一口气,“你怎么知道的?消息来源可靠吗?”
胡猴说是,“二姑娘让我多扫听武宁王府的消息,小的今儿趁出门跑腿的时候特地绕道去了趟武宁王府,看见有好多大箱子进进出出的,小的觉得奇怪,就猫在墙角听了会儿,听好几个人在说,王爷预备离京往北地回了,准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