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民警半信半疑地问了段小也好几遍“是不是你亲爸”,肿了半边脸的女孩只点头不说话,蹲在墙角望了眼几步之外和民警吹胡子瞪眼的父亲,眼神里除了惧怕之外竟然能品出零星半点的感情出来。
大概从前一段家境一般但衣食暖饱的岁月里,确实曾经家庭美满父女温情。
女儿是这样的,但父亲不是。
段大力从头至尾除了吵吵嚷嚷“我是她爸我咋不能做主”之外,便是在给买媳妇的一家人赔不是。在经商的道路上磕磕绊绊,人财两空,到头来也不能算一无所获,商人的冷酷无情变本加厉地渡进他的血液中,分文不值的亲情早已被冲刷干净。
当着民警的面,一方买的一方卖的都非常积极地承认错误,保证坚决不再触及法律的底线。
出了派出所,竟又开始讨论起买来的媳加陆妇儿跑了,段大力该不该赔点钱当做赶来燕城的路费的事儿。
照这意思,刚才的保证根本就是空谈。女儿要接着卖,媳妇儿要接着买。
乔西走远了几步,留神听了一耳朵,便开始皱眉。
四位数。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四肢健全智商正常相貌不赖,读个几年书出来找份工作一个月就能赚回这笔钱。
既是人渣又是法盲,还偏偏蠢而不自知地要联手毁掉一个女孩的一生。
乔西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
这世界上大部分的人生从平淡无奇到波澜壮阔,大部分的感情从孤老半生到矢志不渝都和“一”关系匪浅。
一树菩提、一意孤行、一见钟情、一步之遥……乔西回头望的这区区一眼,在冥冥之中便已经改变了两个人平行的人生轨道。自此之后,彼此交错,岁月相融。
乔西一回头,便撞上了段小也的眼神。
一种孤独绝望中夹杂着些许期盼的眼神,仿佛漂浮在汪洋大海里紧紧地注视着不远处的一根浮木。贪婪的、不确定的、小心翼翼恐招人嫌弃的,诸多复杂的情绪汇聚在一双少女懵懂稚嫩的眼睛里。
见乔西在看她,又慌慌张张地低头下去,生怕自己的这点儿期盼被人洞察,之后的日子里成为别人精神抑或物质上的累赘。没带走她,日日夜夜地被这可怜兮兮的眼神缠绕,心生愧疚;带走了她,干什么不得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