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姮道:“你都已经归隐乡间了,有些事就不要操那么多心了,人家好歹是君王,乾刚独断,自有圣决。”
梁潇含笑点头:“好,姮姮说得有理,我以后都听你的。”
三人出了殿门,雨势渐大,哗啦啦浇灌入野,宛如珠帘席幕天地。
因马车和小厮都停在顺贞门外,手边空空,只有等着内侍送来油纸伞。
梁潇本能攥住姜姮的手腕,和她共撑一把伞。
在雨中走了一段路,姜姮抬头看了眼便她偏斜的伞面,道:“辰景,你把伞往你那边挪挪吧,你都淋湿了。”
梁潇的手稳稳举着,伞在他掌间纹丝不动,他道:“我不怕淋雨。”
姜姮握住伞柄,强硬地往他那边推,道:“淋多了雨会着凉的。”
两人你推我拽,纠缠许久,却没有一个人说要再添把伞。
顾时安在身后跟着他们,轻笑着摇了摇头。
上了马车,缓缓驶动,雨声停留在车外,谁都没说话,显得车厢内愈发寂静。
顾时安有感于气氛的凝滞,故作轻松道:“你们晚上想吃点什么?能做的我让厨房做,不能做的就派人去酒楼买。”
此话一落,梁潇抬头冷瞥了一眼顾时安。
顾时安立即觉出不妥。
他想起东临书院里那盘掺了毒的朝食,想起那些人的不择手段,有股寒意在体内蔓延。
这个时候怎能去外面买膳食?入口之物尤其要保证来源可靠,万无一失的。
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他紧张地看向姜姮,生怕她当真要点外面酒楼的菜。
姜姮目光淡淡地在梁潇和顾时安之间逡巡了一番,道:“我想吃炙烤牛肉。”
顾时安在心底暗暗长舒了口气,笑道:“厨房里做这道菜可拿手了,我让他们出去买一方上好的黄牛肉做给你吃。”
姜姮乐呵呵地点头。
这一路三人话都少,几乎全程沉默回府,顾时安先下马车,不忘回头嘱咐梁潇和姜姮先在那车上等着。
顾时安把护卫和从荣康帝那里借来的禁军全部布派下去,确保整个府邸密不透风,才站在雨中挑帘冲他们道:“下来吧。”
梁潇先跳下马车,一手搀扶姜姮,一手举着伞给她遮雨。
姜姮将手搭在梁潇的手背上,悄悄地,不动声色地用指尖轻挠了挠他的掌心。
梁潇低头看她,她冲他粲然一笑。
雨势大盛,渐成滂沱,如水柱顺着伞骨浇下来,唯有伞底一片宁静,暗香流转美人如玉。
梁潇环胳膊将姜姮揽入怀里,于她耳畔轻声道:“姮姮……”别怕。
姜姮秀致的唇角上扬,似有灼灼桃花绽放,凝睇着他的侧面,应了一声:“我在这里啊,怎么了?”
梁潇目中如有斑斓星海,温柔低凝她,声音如蕴微漪春水:“没事,不过就是想叫一叫你,听听你的回音。”
姜姮噗嗤一声笑出来:“有时候我都觉得你像个孩子。”
两人于雨中漫步,姜姮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可有时候我又觉得,在你面前我才是个孩子,总是要你替我操心。”
梁潇笑说:“我不替你操心,又去替谁操心呢?”
姜姮依偎着他,神色温柔:“晏晏啊,你是她的爹爹,你要替她多多地操心,好好地照顾她。”
梁潇道:“好,我一定会照顾好你们母女的。”
晚膳还需要些时间烹饪,梁潇陪着姜姮回寝阁稍歇。
梁潇以为姜姮会让自己和她同榻而眠,黏黏糊糊缠了许久,她还是不许。
梁潇极为挫败地坐到榻边的圆月凳上,以手擎脑侧,无奈看她,问:“这是为什么?”
姜姮拥着被衾躺在榻上,歪头看他,面容上掠过些许惆怅,轻声道:“你得到了,就会不珍惜的。”
这话绵绵柔柔,却像刀子一样插到梁潇的心口上,他静默了许久,道:“我会珍惜的。”
姜姮缩在被衾下的手一点点收紧,揪起缎褥道道褶皱,呢喃:“你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梁潇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脚埋进温暖花开的春天里,一只脚还停留在寒风如刃的凛冬中,往前一步就会得到救赎从此岁月静好,往后一步就会被打回原形,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