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潇几乎将白眼翻上天,没好气道:“不可以。你不是要回金陵吗?快些回去吧,你可是大相公,当朝宰辅,身牵社稷民生,怎能如此懈怠?”
顾时安凉瞥了他一眼,正想反唇相讥,但想起姜姮还在身边,故忍下这气,温和道:“朝中局面初定,我虽与官家共患过难,但到底君臣有别,有些事若插手得多了,难免惹来猜忌。我想了许久,在外面避避风头也好。”
姜姮一听这话,深为认可。当年靖穆王府和姜国公府罹难便是因为“君王猜疑”四个字,轻飘飘的四个字,就能把活在云端上的显贵拽下来,狠狠掼入泥淖之中,生不如死。
她热心地为顾时安考量了一二,道:“你就在槐县待一阵儿吧,让官家知道,你对权势地位并没有那么热衷。”
顾时安乖巧地点头。
姜姮看那官船在朝色淡雾中慢慢飘远,而顾时安身边只留了几个护卫,怕他没有地方去,便道:“我在枫叶巷还有一间宅子……”
“你太过分了!”
她话还没说完,梁潇已忍不住抗议:“你太过分了,我当时那么求你,还给你看了一夜的书铺,你都不肯让我住进去,凭什么他就能住?”
他一边说,一边指着顾时安,活像妒气横生的怨妇。
而顾时安在双手交叠搁于衣衫前,显得极为温顺无害。
姜姮一双秀眉微皱,道:“你胡说什么?我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孩子,若是招了个年轻郎君回家去住,左邻右舍的唾沫星子不得把我淹死?”
她冲顾时安道:“我住在枫叶巷,邻居是县令的小舅子,姓黄,颇为好客,你不如去他家中借宿几日,我们相邻而居,也好有个照应。”
到底东临山的阵仗闹得太大,顾时安这般身份,姜姮唯恐敌人贼心不死,再想谋害他,总要把他放在面前才安心。
顾时安一听她没打算让自己住进她家里,心里很是失望,但他掩饰住了,俊秀的面上露出一点小心翼翼的顾虑,问:“不会太叨扰了吗?”
姜姮道:“不会,黄府有个十二三岁的小郎君,正是读书的年纪,若能得顾相指点一二,他们全家都会很高兴的。”
梁潇冷眸看他们你来我往,嗤道:“若想在槐县平平安安,与其托那县令小舅子照应,倒不如来求我。”
他被姜姮撵走,失踪的月余没闲着,收整了带出金陵的暗卫,买了几座田庄,给他们办出良籍让他们去给自己经营田庄去了。
另外姬无剑还带出些古玩金锞,都得找稳妥地方藏好。他给自己杜撰出个身份,打算打点一下官府,在当地做个买卖,让手里的钱流动起来,省得坐吃山空。
虽然那些钱足够十辈人衣食无忧,但梁潇骨子里争强好胜,绝不容许自己像个纨绔似的只知享乐半点用没有,最后泯然众人,庸碌余生。
更何况姜姮把书铺料理得那般好,他若是跟不上,迟早会被姜姮瞧不起的。
他这样说,顾时安面上犹含笑意,转过头看梁潇,在姜姮看不见的角度,用口型对他道:“你做梦。”
梁潇握紧拳头,想揍他一顿,但看看身边的姜姮,还是得作罢。
三人并肩而行,迎着朝阳回到城里。
昨日下山时姜姮就让崔斌先一步回去报平安了,因为前些日子城中局势不稳,她曾给崔兰若带信让她把书铺关了,因而干脆不去书铺,直接回家。
枫叶巷的宅子实是闹中取静的绝佳之所,饶是顾时安这些年见识享受过泼天富贵,在那四庇悬山顶的屋舍前,还是忍不住赞叹:“好屋苑。”
梁潇笑道:“我挑的,能不好吗?”
那给姜姮找房子的老夫妇本就是梁潇提前埋下的暗桩,一言一行皆是梁潇指派,连这座宅院都是梁潇提前物色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