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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更喜欢看到完美无缺的事物,早早樱知道自己不是,她的生命嵌入了精神力障碍这个大bug,需要用更多笑容来遮掩。

她是精神上的虚荣者,努力拼凑父母眼中的完美生活,一个有能力有地位的丈夫,一双乖巧懂事的儿女,一幢体面的房屋,尽管那里没有家的感觉。

每次同厄尔斯的父母视频通讯,早早樱都像在表演一场没有彩排也不能重来的舞台剧。

她努力想让他们感到满意,对她放心,为她骄傲。

切断通讯的一瞬,常常令她感到如释重负,而这种轻松感又加剧了她的愧疚,将她困入虚伪的漩涡不能自拔。

早早樱厌恶虚伪的表演,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复刻自己的负累,所以她在养育儿女时努力避开自己踩过的所有雷点。

她允许小孩表达难过,允许他们犯错,鼓励他们和自己谈心,她想让女儿知道和妈妈相拥而泣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也想让儿子懂得将幼儿园展示画涂糟不是什么要命的错误。

但我还是错了。早早樱绝望地想,女儿做出这种事一定是她的错。

她就像药不离口的瘾君子在拼命奉劝他人珍爱生命远离毒品,本身就是毫无说服力的反面教材。

所以,早早樱决定用替代女儿认罪的方式弥补错误,或者说,由她来承担女儿替代她犯错的代价,这很合理。

会见室的门终于传来响动,被人从外面推开,早早樱的膝盖几乎在同一时间弹直,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撑起来。

朴惜尔向押送她的警员鞠躬,对方站定,让她一个人走进会见室。

她转头迎上母亲的视线,溢满双眼的泪水被笑容挤压到溃不成军,顺着面颊肆意奔流。

早早樱走过去给了女儿一个大大的拥抱,仿佛拥抱了十四岁的自己。

之前她删删添添在心里准备的话,歉疚的、叮嘱的、安慰的……尽数被这一个拥抱讲完了,她们就像了解自己一样理解彼此。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朴惜尔指了指自己被护镜压出印痕的眼眶,“我请他们帮我摘掉那个,耽误了一点时间,等转去管教学校就不用再戴……”

她轻轻抚摸母亲眉骨上的淤痕,嘟嘴吹了吹:“妈妈还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