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进点点头,接过小糖人:“去吧,夜里不要看书了,伤眼睛。”
虽然被薛进领出去玩了一晚上,但楚楚还没有忘记“和离”的事,她握住薛进修长的手指,轻轻摇晃了一下,眼里的担忧难以遮掩。
父母吵架,寻常小孩多是偏向母亲,牵挂母亲,楚楚不一样,她比较偏向薛进。
倒不是因为薛进对她更好。
在这个家里,薛进作为上门女婿,总归是更弱势的,楚楚预感到,倘若父母和离,薛进一定会被赶出家门。
“乖,回房去吧,记得要仔细刷牙,不然半夜会有小虫子钻到你嘴里。”
“知道了……”
楚楚离开后,房中只剩薛进和楚熹。
好,天时地利,就差人和。
薛进走到床榻旁,很不客气的伸出手,推搡摇晃,将那酣睡正香的人叫醒。
“别弄我。”楚熹烦躁的翻了个身,连眼睛都没睁。
“起来,我有话跟你说。”
“……明早说。”
楚熹含含糊糊,半梦半醒似的丢出这样一句话:“我现在很困,你把嘴闭上。”
她是在威胁谁吗?不闭嘴又能怎样呢?
薛进躺到窗边的摇椅上,望着夜幕里朦胧的月色,心里实在是很难过,他真希望自己能像楚熹那般没心没肺的睡着,最好一觉醒来回到从前,回到楚熹追在他身后赔笑脸的从前。
不行。
还得再往前一些。
薛进认真的想了想,忽然发觉,即便回到刚出生那一年,他和楚熹之间也无法避免利益的纠葛。
他们活着,永远不能是为自己活着,像两只龟,都有属于各自的壳。
可就算是两只龟,在一口缸里待久了,多多少少也该有几分情份吧。
薛进还是不甘心。
他不甘心楚熹怎么能那么轻描淡写的说“和离”,难道在楚熹眼里,他们夫妻之间就只有利益纠葛?
薛进满腔愤怒和憋闷,几乎快把他的心给碾碎了。
这一晚上,他发了无数次狠,想着自己不能落于下风,等楚熹睡醒,就干干脆脆地吵一架,吵到恰到好处时,痛痛快快地说一句“和离就和离,你当我稀罕”,他甚至周全的想好了自己说这句话该是什么表情,什么口吻,什么动作,才能显得和楚熹一样云淡风轻。
可是,他到底不能忍受楚熹枕边躺着别的男人,不能忍受他的女儿喊别的男人爹爹。
那画面一浮现在脑海,薛进眼睛里就不由自主泛起潮气。
终于,月光褪去,朝霞漫天。
楚熹睡醒了。
“起这么早?坐在那干嘛?不冷吗?”
“……”
薛进起身,再度走到床榻旁:“你昨日说那些话,为何不事先和我商量。”
楚熹抬眸看他,神情竟然有些无辜:“路过,恰好听见,一时冲动。”
“一时冲动……”薛进喉结微微滚动,缓了一会才说:“可你那三点条件,像是早就想好了的。”
“嗯。”楚熹也不否认:“从晋州回来的路上,你们不就一直在商讨这件事吗,我看你迟迟不来找我摊牌,以为你有所顾忌,那不如我先开口,免得你左右为难。”
“你还真是好心……”
“咱们俩成婚那会就说好的,真到这一步,我会体体面面的同你和离,不叫人戳你脊梁骨,做人嘛,须得信守承诺,至于临朝明台,我想你能理解的,对吧。”
“对吧什么对吧!”薛进憋了半天,终究是没憋住:“我看你这阵子总是闷闷不乐!不想你为这件事烦心!所以才没有同你说!”
楚熹傻傻地张着嘴,眼睛很像装在白瓷碗里的紫葡萄,清澈又干净:“喊什么,你不说我他娘怎么知道。”
薛进好不容易提起来的一口气,就这么倾泻出去了。
“以后,别再提了。”
“什么?”
“和离。”
这句话,亦是薛进在心中预演过无数次的。
他本该皱着眉头,恶狠狠的瞪着楚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近乎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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