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城主。”连陈统领也发觉不对劲了:“这一路百姓不少,为何不见小孩?农忙之际,小孩该漫山遍野跑才是。”
“嗯,先不管,直接去衙门。”
乡里的衙门只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人命官司土地官司等等要务必须要转交城主府,衙门乡长是无权处置的,因此这个衙门的权利微乎其微。
虽然是个小清水衙门,但乡长到底是乡长,薛军的告示就差张贴在他床头了,他怎会不知安阳少城主如今的身份:“郡守大人!下官不知郡守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郡守大人恕罪!”
楚熹没应声,打量着跪在她跟前的乡长,能有五十来岁的模样,干瘦干瘦的,头发黑白参差,胡子倒是漆黑一片,两只眼睛不一样大,一只耷拉着,几乎完全合上了。
光看长相都不得意人。
“起来吧,不用行这么大礼。”
“多谢郡守大人!郡守大人请上座!下官这就命人给郡守大人看茶!”
他一口一个郡守大人,态度恭恭敬敬,完全没有因楚熹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就有任何怠慢之处。
楚熹却没心思和他周旋,主要是时间紧,任务重,一刻也耽误不得:“茶就不必了,我只问你两件事。”
乡长躬着身,驼着腰,垂着头,十分谦卑地说:“郡守大人尽管问,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倘若你看我年纪轻,哄骗我呢?”
“那便叫下官不得好死!”
“不错,有诚意。”楚熹坐在太师椅上,微微歪脑袋,朝门外唤:“仇阳。”
乡长不自觉扭头,跟着看向门外,只见白茫茫的一片光里走进一团巨大的黑影,高,壮,挺拔,通身的黑甲,手提着铁剑,大脚踩在地上,地仿佛都跟着发颤。
这一眼,样貌都没瞧清楚,就把乡长吓得够呛,若不是楚熹喊了声仇阳,他当真以为是那个反贼薛进。
“少城主有何吩咐?”
“乡长方才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嗯。”
“不得好死都是怎么死的?”
仇阳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冷冰冰的:“割肉,蒸熟,喂儿孙。”
楚熹满意的笑了,交叠双腿道:“割肉一时是死不了的,眼看着自己的肉被蒸熟,再眼看着儿孙一口口吞下,这么死,果然不是好死。”
乡长的腿不由自主打哆嗦。
“我丑话是说在前面了,那么我问你,去年秋收,赵家庄为何只缴了八千石粮,与赵家庄同等耕地,同等人丁的丰昌村却缴了一万两千石,这四千石差在哪?”
“这……赵家庄和丰昌村虽归新河管辖,但,但……缴粮之事下官是无权过问的。”
“你无权过问?赵家庄的缴粮不该先送到新河,再送去常德吗?”
“郡守大人说的没错,可去年赵家庄那边是自行去常德缴粮的,下官知道不合规矩,特地向常德府问过,常德府的意思是,粮送去就行,旁的不要紧。”
这乡长不敢编瞎话蒙骗她,便语焉不详,一个劲的往外踢皮球,楚熹有些不高兴,在心里记了他一笔,预备回过头再收拾,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赵家庄。
四千石粮草,不算多,可敢明晃晃克扣下来,足以看出背后之人的嚣张。
要除恶霸豪绅,就不能杀鸡儆猴,猴子知晓自己没得活路,很容易反咬一口,得杀猴儆鸡,猴子一死,那群鸡也就不成气候了。
这道理是楚熹临行前,老爹亲□□代的。
楚熹又问乡长:“赵家庄是谁做主?”
“庄主赵斌财。”乡长顿了顿,补充道:“他和徐莽徐将军是结拜兄弟。”
“徐莽……哦,你说死守常德城那个徐莽。”
“正是正是。”
楚熹琢磨明白了,这新河看似是乡长当家,实际上是赵斌财做主,乡长摸不清她的路数,怕她没能耐解决掉赵斌财,若赵斌财最后安然无恙,定然要报复袒露实情的乡长,反之,她有能耐解决掉赵斌财,必会调转锋芒惩治隐瞒不报的乡长。
乡长左右为难,只好吐出一点点赵斌财的关系,给自己留条“被逼无奈”的后路。
“去年常德征兵,赵家庄去了多少?”
“约莫有二百余人……”
楚熹问到重点上了。
赵斌财和徐莽是结拜兄弟,赵家庄百姓足有一万五千余人,征兵却只有二百,而差不多人口的丰昌村,征兵超过两千,这可是相差了十倍。
楚熹有理由怀疑,赵斌财在庄里养了私兵,所以他才会冒险克扣那么大一笔缴粮。
若赵斌财真养了私兵,那事情就难办了。
楚熹要除恶霸,可不想搭上自家城卫,这些城卫是当日跟着她一起打劫薛军辎重的那批,说忠心耿耿肝脑涂地也不为过,死伤一个她都要心疼的。
“你下去吧。”
“是……”
乡长松了口气,缓缓退出堂内。
楚熹看向陈统领:“派去赵家庄的探子是不是该回来了?”
“按理说该回来了,从新河到赵家庄,来回不过两刻钟,这都快半个时辰了。”
“……”
“莫非,是叫赵斌财捉了去?”
楚熹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递给陈统领:“你亲自去趟常德,调五千兵马来。”
陈统领低头看那令牌,一愣:“这是……薛军的调兵虎符。”
薛进麾下十几路杂牌军,为了避免兵反内讧,这十几路杂牌军都被打散了,拆开了,混到一块,他们不认将领,只认调兵虎符。
陈统领万万没想到,薛进会把虎符交到楚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