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熹看着那座纹丝不动的小山包,不由问:“你……为什么不碰我呀?你有喜欢的女子了?”
仇七背对着她,声音有些哑:“没,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我也,配不起你。”
楚熹真想,真想让薛添丁过来听一听。
狗日的薛添丁,嘴上“啊我身份低微不敢高攀”,心里准是“为了安阳牺牲色相我受苦了”。
妈的,想想就来气。
等她再见到薛进,一定要好好跟薛进讲讲今晚的事,让薛进知道自己演技有多不接地气!多脱离人民群众!
“其实,你挺好的,只可惜我已经和谢燕平定亲了。”
“嗯……”
“哎,睡觉吧,好困啊。”
小山包动了一下。
仇七说:“你还没给我取名字。”
“对呀,差点给忘记了。”楚熹笑了一声道:“叫仇阳如何?”
“仇阳……”
“仇阳,是天上的太阳,春日载阳,有鸣仓庚,意思是春日里阳光暖意融融,黄鹂鸟宛转悠扬的唱着歌,虽然身在土匪窝,命攥在别人手里,但昨日在你背上,我就有这样的感觉,很舒服,很惬意,不管你信与不信,这是我的真心话。”
春日载阳,有鸣仓庚。
仇阳,是天上的太阳。
“你不喜欢吗?你要不喜欢的话,我还有一个,这个你保准会……”
“我喜欢。”
“啊,那就好。”
楚熹没来得及说出“求满仓”。
也万幸她没说出“求满仓”,否则未来在辉瑜十二州赫赫有名的战将仇阳,将拥有一个极难让人叫出口的名号。
一夜无话,时至天明。
楚熹睡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到底年轻人,火力旺盛,一觉睡得口干舌燥,眼皮也黏糊糊的睁不开,她想喊仇七给她倒杯水喝,名字到嘴边,又急急咽回去,抻长声唤道:“仇阳——”
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几乎立刻就到了跟前:“怎么了?”
“我渴,想喝水。”
“好。”
仇阳给她倒了一碗水过来,楚熹迷迷糊糊的喝了两口,睁开一只眼睛,往碗里看,那碗里是黄澄澄的绿茶,每根茶叶都是完整的,密密匝匝铺在碗底。
“我在院里劈柴,你有事就叫我。”
“你忙你的,我也没什么事。”
“不,你只管叫我就行。”
楚熹笑了,点点头。
一整个上午,仇阳就待在院子里,楚熹喊他的名字,他才会进屋。
“仇阳!墙上有虫子!”
“仇阳——我饿——”
“仇阳,仇阳,茅房在哪呀?”
“仇阳!这茅房太脏了!”
楚熹起初喊他的名字还得迟疑一下,越叫越顺口,都把仇七给忘到了脑后。
但出了这扇门,仇阳还是那个没有名字的仇七。
……
谢燕平苦等两日,舟凤帝军仍了无音信。
倒是合临来人传话,沂都已然稳握锡州矿山,朝廷颓势无可挽回,让他早下决断。
显然,谢城主放弃了与安阳的结盟,接受了陆广宁的示好。
这是楚熹被抓进蟠龙寨的第七日。
屠老六耐心快到了尽头。
合临将士的耐心也要到了尽头。
不知是谁把沂都愿意出兵合临的消息传到了将士们耳中,将士们面上不显,背地里却怨声载道。
那沂都十五万精兵强将,愿意庇护合临,这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他们城主公子竟然还三番两次的推脱,西北军眼看着就要打进合州,他们还在这,还在这……
再难听的话,那些将士们倒也说不出口了。
可谢燕平心里很明白他们的意思。
父亲的话犹在耳畔。
“将士们给谢家卖命,是为了合临城里他们的父母亲长,不是为了你那小情小爱,你要顾全大局。”
顾全大局。
谢燕平松开紧握的手掌,一向挺直的脊背,此刻微微坍弛,像是支撑着他的那一股活气被抽离出身体,他轻声吩咐侍从:“拿纸笔来。”
“公子可要给沂都回信了?”
“嗯。”
侍从跟在谢燕平身边多年,深知谢燕平少年老成,理智且清醒,做决断从来无需犹豫,看他万般煎熬的等待了两日,心中略有不忍:“公子不妨再试一次,猴子山那些土匪……”
“你也知道,我们打不赢。”谢燕平眼底是一潭死水,彻彻底底的死水:“去拿纸笔吧。”
“是……”
沂都的水军就等在常德,收到信不足半日便赶到了猴子山,率兵的竟是陆家那对双生子。
陆深陆游原本和谢燕平关系是很好的,起码见面会说笑几句,可这回见了谢燕平,目光里满是不屑一顾。
他等这两日,何止消耗了屠老六与合临将士的耐心。
“一群乌合之众,胆敢屡次三番的作乱,真是活腻了。”陆游身着白衣银甲,乌发高束,当真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而陆深未着甲胄,只一袭素净的白衣,他皱着眉对陆游道:“不可鲁莽,保全楚三小姐的性命要紧。”
“刀架在脖子上,看那帮土匪敢不放人。”
像是早就在等候沂都似的,各方水贼紧跟着找上门,声称屠老六抓了廖三,他们愿做先锋,杀上山去救出廖三。
陆游哪里晓得廖三哪根葱,他只晓得这批水贼是他们沂都水军的财神爷,要不是水贼在沂江放肆,那些商人也不会重金请沂都水军护送货船。
水贼们甘愿做炮灰,他自然不会反对。
三方人马摩拳擦掌,蓄势待发,预备一举攻下猴子山。
而猴子山上也得到了消息。
比起即将来临的生死危机,众土匪更在意另一件事。
谢燕平和陆家双生子,居然能并肩作战,关系处的,还挺好?
那安阳少城主真没说大话啊!
苍了个天啊,再过两日是不是西北军也要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