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城主要启程回东丘,陆城主自然得给他践行,这践行宴上,就提起了外甥女关婉如的婚事,话里话外暗示相中了梁明山。
关家十年前或许还能称得上名门望族,可如今早就败落的不成样子了。梁城主并不是很满意这桩婚事,以为自己的嫡子,合该匹配一城之主的嫡女,故而闭口不谈,回绝的彻彻底底。
陆城主也就是听之敏说婉如中意梁明山,才尝试着牵线搭桥,见梁城主没这份心思,便不再多言。
践行宴尚未散席,消息就传到了婉如耳朵里。
婉如虽只私底下见过明山一面,并没有多深的情意,但得知此事,仍止不住的伤心难过,伏在床榻上痛哭流涕。
之敏来安慰她:“瞧你,不成就不成呗,那东丘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不是为这个哭!”婉如扭过身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道:“若非我爹去得早,我何至于受这份委屈,说个婚事,得等她楚三小姐挑完了,不要了,这才能轮到我,便是如此,我仍不够格,配不起他的身份。”
“你抱怨也无济于事,谁让人家楚熹有个好爹呢。”
之敏这话实在有些落井下石的意思,婉如吸了吸鼻子,不禁冷笑道:“是啊,谁让人家有个好爹呢,招个赘婿恨不能将全天下的好男儿都找来放在她跟前,任由她挑选,可怜姐姐,定亲几个月了,只在幕帘后偷瞧过那人一眼。”
之敏倏地拧起眉头:“你自己心里有苦有气,就诉你的苦,生你的气,为何来说我,我可是好心好意来安慰你的。”
婉如没理,又趴到被褥上哭。
殊不知她的一番话,让之敏心中长了一根小刺。
二月十一这日的清晨,沂州迎来第二场春雨,梁家一行人在绵绵细雨中启程回了东丘,离去的背影很是凄凉惨淡。
但无人在意。
安阳赘婿这场竞争并没有随着梁家失利而结束。
楚熹依着老爹的主意,主动约谢燕平出去玩,谢燕平那边前脚刚得到信儿,陆大夫人后脚就把双生子叫到跟前,而薛进像如影随形的尾巴,转眼把消息传递给了宁城主。
春山明山惨遭淘汰,双生子阳奉阴违不配合,谢善臻自觉与楚熹是姐弟,于宁城主而言,唯一的竞争对手就是谢燕平了。
谢燕平和宁繁金,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孰优孰劣,何况宁繁金昨晚还捞着了一个宁死不屈的外号。
宁城主愁容满面,毫无对策,便向自己的义子讨教:“你以为现下该如何是好?”
薛进仿佛一心为宁繁金着想:“恕薛进说句不入耳的话,二少爷虽不比谢燕平才华斐然,但论起吃喝玩乐,无人能及他,只要我们寸步不离的跟在楚小姐身旁,见机行事,未必会输给谢燕平。”
“那好,就这样办,你去告诉宁繁金!他若再敢出什么幺蛾子!我剥了他的皮!”
薛进领命退下,并将宁城主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达给宁繁金。
“就算剥了我的皮!我也不去!”宁繁金随手摔了茶盏,气得头顶直冒烟。
一日的工夫,宁死不屈这个外号就传遍了沂都府,他今早出门闲逛,那些仆婢都瞄着他偷笑,宁繁金是做过不少蠢事,可这么丢人还是头一回,让他去讨好楚熹,他宁愿死了!
薛进在宁繁金这,是另一套说法:“楚三小姐摆明了更中意谢燕平,你跟去无非是走个过场,待她心意明确,便会退还赠礼,那时城主若责问起来,也与你不相干,反之,你若不去,城主定会为难,保不齐回了西丘就让你同那阜康城主之女定亲。”
阜康城主之女,名彩莲,年十五,体重不详,衣裳大抵能装下三个宁扶林,对宁繁金倾慕许久,扬言非他不嫁。
宁繁金想到那彩莲,脑仁都生疼:“去,这就去。”
楚熹和谢燕平约好,巳正时分在沂都府偏门相见,她故意来迟一步,巳时三刻才到偏门。
真是,好生热闹。
跟小学生组团郊游似的。
“你们……”
谢燕平笑着解释:“繁金和薛进初来沂都,也想四处游玩一番。”
楚熹又看向双生子:“那你们呢?”
双生子不言语,仍是谢燕平代答:“我们人生地不熟,总要东道主陪同。”
这场面才旁人眼里或许是“灰姑娘”和“f5”,可到底怎么回事楚熹心里门清,她有心一鼓作气把闲杂人等都轰走,然而视线与薛进交接的刹那,昨晚那些模糊的片段再度涌现出来,
指尖淤痕犹在,荒唐行径无可否认。
没有最羞耻,只有更羞耻。
楚熹飞快的眨了几下眼睫,转身钻进马车里。
今日微雨,久久不晴,因此谢燕平等人并未骑马,皆乘了马车。
双生子共乘一辆,薛进宁繁金共乘一辆,谢燕平与楚熹分别独占一辆,在众多随从的簇拥下,四辆马车声势浩大的上了街。
目的地是万朝河旁的万朝寺。
这万朝寺也绝非乌清池旁的道观可比拟,在寸土寸金的沂都城里,光是占地面积就有两百多亩,寺庙里供奉着金尊大佛,送子观音,还有一个小小的,据说极为灵验的月老庙,最令人称奇的是月老庙前有一片桃花林,花期远比别处的桃花生生多出半月有余。
这时节正值桃花盛开,许多未婚男女都来此算姻缘,赏桃花,而已有婚配的,便会在桃树上栓一条红绸,以求夫妻和睦。
车轮停转,楚熹撩起帘子向外看去,只见丝雨如纱,云雾朦胧,浸润着那雄伟巍峨的佛寺,朱瓦灰墙,绿柳成荫,白石阶梯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
楚熹下了马车,没等理好裙衫,忽听百姓当中传来一阵女子的惊呼,回过头,是那五位极有招蜂引蝶资本的公子。
毕竟是老爹在南六州精挑细选出来的美男子,于不知情者而言,“f5”的冲击力不容小觑。
楚熹不得不承认,她作为女性的虚荣心在此刻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满足。
但只有,那么一刻。
“真搞不明白你,下着雨为何非要跑出来闲逛。”宁繁金一边抱怨,一边撑开伞。好一朵经不起风吹雨打的娇花。
“让你跟来就很不错了,你还多嘴多舌。”
“你说谁多嘴多舌!”
“说你!宁死不屈!”
“你你你!”
宁繁金当真愚钝,连吵架都斗不上两个回合,就会“你说谁”“你你你”,吵赢他实在没有半点成就感,楚熹翻了个白眼,对谢燕平道:“咱们到里面去。”
谢燕平微笑着颔首,随她一起走进万朝寺。
宁繁金狠狠瞪着两人的背影:“什么人啊!彩莲都比她强百倍!”
薛进淡淡道:“你若觉得彩莲好,大可以回去娶彩莲。”
宁繁金想到彩莲庞大的身躯,到底怜惜自己,气恼恼的跟了上去。
来万朝寺,理应先在佛前上香许愿。
楚熹很阔绰的捐了二十两香油钱,找小和尚领了三根大香,跪在蒲团之上,非常虔诚的磕了三磕头。
第一次见她这么正经,陆游忍不住问:“你许了什么愿。”
楚熹也问:“说出来还能灵验吗?”
“拜佛要焚香沐浴,斋戒十日,你又没斋戒,能灵验才怪了。”
楚熹是无肉不欢的主,压根也不信佛,一听陆游这话,干干脆脆的站起身:“你不早说,浪费我二十两银子,还白磕了三个头。”
谢燕平轻声道:“心诚则灵。”
和情商高的男人相处确实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