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军的营地中,马夫阿诺正在精心照料马匹。
战马的食料槽里,除了事先切成一段一段的草料之外,还有阿诺精心挑选过的豆子,与草料一起仔细拌匀。边境军中的战马数量不算多,但每一匹都被阿诺这样养得膘肥体壮,一身的皮毛油光水滑,人人见了都称赞一句“好马”。
只不过军中的粮草不足,豆子供应不上,如今的食料槽里,只洒进了一小把豆子,稀稀疏疏的,拌匀之后全部消失在草料中,看都看不见。
将所有的活儿干完之后,阿诺拍拍双手,坐在一截用来拉草料的车厢后,心满意足地望着他的马儿们探头到食槽中,大快朵颐。
他身后不远处燃着火堆,一群边境军士兵正聚在一起随意闲聊。
“法老也真是的,努米底亚人不入侵,就想不到我们边境军。”
“西面边境吃紧了,就想起我们了。巴巴地将边境军从最东面调往最西面——”
“……”
“要是这时候赫梯人也同时攻来,那我们边境军是不是又得再急急忙忙地赶回玛哈拉去?”
阿诺最明显的感觉是,自从大将军回归之后,边境军的士兵一下子都“敢说”了。
大将军不在的那段时间里,边境军中一度噤若寒蝉,谁都不敢抱怨什么。似乎人人都知道自己是权力斗争中的失败者,只能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做人。
反倒是大将军一回来,之前压了大半年的牢骚,全都一个劲儿地发了出来。
“就是——”
“之前没有战事,我们边境军就不是东西。现在有外敌入侵了,就让我们上战场,面对努米底亚人的大象……凭什么?”
阿诺听得出神:近几天里,边境军中流传着不少关于努米底亚人的传言,说他们能够驱赶大象作战,那些大象一头头都像是妖兽似的,长着四五腕尺长的大长牙,四枚巨足如同神殿里粗大的巨柱,一脚踩下去敌手纵使不成稀泥也会变成肉饼。
他们这批边境兵被派去与妖兽为敌,人人都觉得凶多吉少,因此士气绝对谈不上是高昂。
“伙计们,我们去和大将军说说去。”
火堆旁顿时有人大声喊出来。
“反正向西去我们也要和象兵干仗,九死一生,法老又如此对待咱们,不如……干脆别去西面了,我们去孟菲斯,我们直接去和法老理论!”
去和法老理论啊……
阿诺心想:其实,也不是没理论过,但是这结果嘛……
想到这里,他浑身一颤,被唤起了自己当初身在大金字塔前,躯体被完全控制,无法动弹的记忆。
这件事他和不少同袍私下里都谈过,多数人都认为那次只是边境军集体中了邪祟。
但是阿诺记得清清楚楚,他们当时是不受控制地与一群手持凿子与锤子的民伕艰难苦战。这苦战的过程中,法老与大将军一直都站在金字塔高处眺望双方的战斗。
在那之前,整个边境军上下都在传,法老已经被边境军控制在手中,但在那之后,大将军也被迫交出了指挥权,只身回归孟菲斯。
——那场“中邪”,应该就是从胜利到失败的转折点吧。
阿诺虽然只是一个军中地位低微的马夫,干活的机会多于上阵杀敌,但这也一定程度上给了他超然的视角,更能抛开自己,从全局去看待问题。
“胡闹!”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火堆旁所有的士兵瞬间全都站了起来。
阿诺也是,一瞬间就从地面上弹了起来。
索兰就是有这种魔力,他从来不用什么特别的手段,但就是能让这支边境军里最狂妄的士兵都俯首帖耳,乖乖地听命于他。
阿诺心想:可能是这位狂将军永远身先士卒,永远冲在普通士兵最前面的缘故。
如果他不是一个马夫,而是一个能够冲上战场的小头领,他也一定会紧紧地跟随在索兰身后,索兰指哪儿,他就打哪儿……
“就算法老亏待了你们,西边几个诺姆的平民百姓可从来没有亏待你们。”
索兰一张俊美的脸庞绷得紧紧的。
“过去数年,你们驻扎在玛哈拉,吃的穿的,座下驱使的马匹,全都是各诺姆的普通人供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