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希在心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想起了被人蛊惑的阿辛。很显然,有些咒语使用的代价是生命。
“后来咒语被渐渐固化,被越来越多的人所知——这一点,图特神的神眷者是最清楚的。这位神明据说是了解最多咒语的神。”
尤米尔说时,森穆特在一旁轻轻地点头。
“阿苏特都可以学习咒语,但是否能使用,决定于他们的位格高低。”
“再后来,世间分出了正神与邪神这两大派系,于是,咒语也渐渐分成了神咒与邪咒——这与它们的力量来源有关。被赋予正神力量的咒语被称为神咒,反之则是邪咒。”
“尤米尔,你会告诉我们先代女法老使用的咒语吗?”
南娜是个直性子,完全不明白这个唠唠叨叨的神符在大家面前说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不,一千多年来,这个世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过去女法老所使用的咒语,现在再使用,已经无法从神明那里获取足够的能量。”
艾丽希终于明白尤米尔这一段长长的铺垫究竟是想要表达什么。
“你是说,我们现在根本不应该指望使用昔日女王所用的咒语,而是应该按照使用‘咒法’的原则,自己想办法设计咒法,为这座地下陵墓创造一层屏障,挡住泛滥的大河?”
神符尤米尔下一刻又感动得嘤嘤哭了起来。
“我的主人啊,尤米尔何德何能,竟然能陪伴在您这样一位洞见万里,颖悟无双的阿苏特身边?”
艾丽希:……停,打住!解决问题才是第一要务,马屁什么的先放放好吗?
在孟菲斯的王宫,已经到了凌晨。
天边难得地没有积聚着浓云,可以清晰地看见启明星从地平线上升起。王宫外的道路上响起急促的蹄声,王宫卫士焦急地从哨位上探出身体,望着来路——
来自大河畔的急信!
常规时间之外的急信,通常说明有大事发生,大河的水位必然又到了新高度。
果然,马背上的骑手到了王宫门外,一跃下马,连停都未停,直接奔进法老提洛斯的寝殿。
提洛斯是一位勤勉的法老,这时已经醒了,正独自一人睁眼仰卧在木榻上。听见殿外急促的脚步声,提洛斯马上起身,随手披上一件薄薄的亚麻长袍,推门来到室外。
“王,来自大河。”
骑手言简意赅。
提洛斯见到递到手中的纸莎草纸,脸色立即变了。
——没顶了。
按照纸面上标示的这个数字,萨卡拉行宫这时,应当整个儿位于大河的水位之下。
或许星象台上那座高耸向天的巨型三角石碑还露出一角在水面之上。
可是那个女人……艾丽希……他如此憎恨却又难以割舍的人。
提洛斯在亲自下令将艾丽希送往萨卡拉的行宫时,满脑子全是她小时候的影子——小小的姑娘,又漂亮又骄傲,头上戴着彩色雀羽粘成的头饰,一双好奇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我们还是不要交换名字的好!”
那是一副令他记恨了十几年的场面。
曾经令人无比受伤的言语似乎已经遥远了。
然而伤口的痊愈并不等于疤痕的消失。
可是现在得到来自萨卡拉的噩耗,艾丽希昔年的好,她娇俏可人的模样,温热的躯体,柔软的嘴唇……他们曾经在一起幸福过的日子,一时竟全都涌上心头。
更何况,她身体里还有一个……他的孩子,他的血脉,未来能够继承埃及的小人儿。
他遵从了神谕,可是从未想到会面对这样的命运。
似乎有一枚大锤,毫不犹豫地捶下,将提洛斯的心捶得稀烂。
“艾丽希……”
一时间法老伸手抚胸,险些疼得弯下腰来。
他从来没想到过,遵循神谕竟真的带来了这样的结果。
“来人,备马……”
法老来到王庭门外,冲着新任卫队长大吼。
想想又不对,提洛斯马上改口,“备舟——”
“王要去萨卡拉巡视——”
法老的要求太突然了,整个孟菲斯的王宫顿时上下乱成一锅粥。
所有的卫士、侍从与宫女,天不亮就被强制唤起,开始为法老在泛滥季的出行做着各种准备。
虽然提洛斯下令了最大限度地简化出行的仪仗,一直到过了正午,这些工作才接近完成。
碧欧拉用一块亚麻头巾将自己金色的长发包起,混在侍女中,帮忙为法老的这次出行做着准备。她心里暗暗感激那隐藏在暗处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出现的神明——法老终于要离开王庭了,接下来她可以安安心心地探索回家的路了。
下一刻,碧欧拉一转身,就见到法老提洛斯眼眸深邃、脸色沉郁,带着十多名精壮的王宫卫士快步走来。
碧欧拉转身转得太急了,她披着的亚麻头巾竟然掉落,她那一头灿烂的金发在正午的阳光下毕现无疑。
提洛斯目光森然,扫了一眼碧欧拉那头华丽的金发,和她写满了惊惶的碧绿色眼睛,鼻端再次嗅到那种独特的浅淡香气,顿时忍不住轻轻地哼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1本文中关于“咒法”本源的理论均参考《金枝》。《金枝》探讨的是人类巫术的起源,“相似律”与“接触律”是巫术形成的基本规则。本文世界观设定是假定阿苏特能够在古代人类普遍使用的巫术上施加力量,因此形成“咒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