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斟步伐一顿,在他深邃的眼底,流露几许微妙复杂的情绪。
“他一直很后悔,没能好好待你。”成觅伶大声说,“师兄,答应我,不要怨恨你师父……好不好?”
印斟沉默一阵,良久过去,方低声与她应道:
“……我知道。”
谢恒颜是当日深夜里醒的。
醒时伴随着无法抑制的高烧,及心口处阵阵撕裂灼烧般的刺痛。
而待他惊恐地睁圆一双杏眼,发觉眼前扶则山的熊熊烈火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印斟温暖的大手,掌心拂过傀儡冰冷而僵硬的侧脸,四周说不清的模糊黑暗,能看见的只有傀儡瞳孔深处,忽明忽暗几缕微红色的光晕。
“醒了?”印斟的嗓音疲惫不堪,听在谢恒颜的耳边,尽是低沉嘶哑的一片。
谢恒颜想起身,哪怕摸摸他的脸也好,偏又使不出力气,便只能卖力地睁大眼睛,看着他,一直沉默地看着他,先时两人谁也没说话,印斟转身攥水囊过来,自己喝了一口,又低头对嘴唇喂他。
暖热清甜的水流,带印斟身体特有的温度,一路浸润谢恒颜舌尖到喉咙,方遭大火灼至脱水的木身,这才源源不断地缓过了力气。
喂谢恒颜喝完水,印斟不着急喊他起身,而是脱下外袍给他冰冷的木身裹住,帕子浸过凉水拧干,轻搭在傀儡滚烫的额间,继而低声对他说道:“……躺好,先别乱动,让我看看你的伤。”
谢恒颜倒不是不想动,他是完全动不了,彼时印斟刚背他下山不久,两人于山脚下的一处石洞里咱歇,而此刻蔓延的火星与烟雾仍在山间游离不断,再加容府设下的封_锁并未撤离,只稍有过大的动作,便容易叫人发觉异常。
所以印斟带着谢恒颜,准备等夜色更深,守备较松懈之时,再施展术法从扶则山脚下离开。
但现在面临的只有两大问题,一是具体应当往何处去,二则是谢恒颜的伤势,具体严重到了什么程度。尤其刚下山时,印斟已注意到了,原本谢恒颜的业生印十分脆弱,却又一直无法得到任何形式的修缮,如今再遭康问一剑刺来,伤口在显而易见地不断扩散,以至于谢恒颜昏迷之际,印斟压根不敢怎么动他,一面是要降温,一面是要保暖——但难免想到之前在永村那夜,印斟曾与谢恒颜一道护命符,作为交换,谢恒颜还摘下傀儡赖以生存的獠牙送他,现这枚獠牙仍于印斟心口处系着,从始至终保持着它那一份温热。
“你有受伤没有?”谢恒颜看印斟在解他的衣带,总归是忍不住问道,“你是……如何来的?外面情况怎么样?”
“外面早给烧成灰了,与其担心别人,不如先担心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