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绿说,她记得她几年前刚到来枫镇的时候,那会子的璧御府最是神气,印斟惯常揣着他那一把石剑,成天到晚冷一张脸,带着那泼猴儿似的康问在街上走来走去,镇民们总觉他跟成老爷子一模一样,老气横秋的,师徒俩说话方式几乎也相差无几。
于是谁也没胆与他搭腔,别说是一般人家的姑娘,他连最普通的朋友也交不到。反而是他的小师弟康问,逢人便笑口常开的,先前也爱闯祸去讨人嫌,后来随着年岁增长,他却愈发变得招人喜欢起来。
“原来印斟打小就不讨喜啊。”谢恒颜托起腮帮子,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难怪人缘这么差呢,容饮那事一闹起来,都没人帮他说一句话。”
小绿想了想,却如是说道:“我想啊,这种时候……也不定是不愿意说吧。”
后半句不用多说,谢恒颜自己也明白。
他盘算等再过一段时间,便到璧御府那头与印斟会合,不管怎么样,他身上伤还没好,与人周旋起来终归不大方便。
但没想到的是,正午压根没到,天也才刚亮起来不久,印斟那道风似的身影便出现在墙边,随手扔下俩账本样的沉厚物事,稀里哗啦差点扣了谢恒颜满脸。
“你这就回来了?”谢瘸子还在旁边整装待发,想着马上出发过去营救他。
印斟只回了声“嗯”,看起来仿佛还在生气……又或者说,他根本就是在吃醋。幸好小绿唠完嗑,便出后院照看酒馆去了,这会儿的谢恒颜就乖得像狗一样,蹭在印斟旁边,时不时问他“要喝水不?”,“伤口换药不?”,不然就是“遇到危险没有,有人追杀你不?”……愣是问得没完没了。
印斟让他“不”得不耐烦,干脆将那俩近一掌宽的厚本摊开到桌上,一股脑地放平放稳,然后对谢恒颜说:“快点翻,一会还回去了。”
“嘿嘿,你不生气啦?”谢恒颜拉开座椅,腆着张脸,在印斟旁边坐下。
印斟不吃这套,白了他一眼,催促道:“快看,只有这两本……那边有人在查。”
“哦哦。”谢恒颜只好不闹了,硬着头皮,去翻阅那两本又厚又重的书册。
它们看样子已经很旧了,边边角角泛着枯萎的深黄,纸页间的灰尘也明显没人打理,因而谢恒颜只稍稍翻过了几页,便骇得在旁喷嚏不止,最后还是印斟将书册挪了回来,扯过抹布随手擦了把灰,方重新摊开到桌面上,两人一并上前仔细翻阅。
这两本尤为厚重的书册,一本是近数十年来,相关来枫镇镇民的进出记载,因着成道逢的结界管理十分地严苛,几乎所有人在入住来枫镇时,都将接受一定程度的盘查——甚至妖祟闹得最凶那几年,来枫镇一度是谢绝外客入内的,哪怕暂住一晚都会被带走进行各种盘问。
而第二本,则另是记录璧御府成家自初时方成立起,曾经更换过的历代家主,包括其膝下子女及门下弟子的来历和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