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颜匆匆忙忙道:“我……我去给你煮木耳红枣汤。”
——话没说完,印斟直接伸长两手,带那连人同拐一并给捞了回来:“……都叫你不要忙了!”
“印、印斟……喂!”
谢恒颜骇得手足无措,一阵胡乱扑腾下来,待要起身挣扎着逃开,印斟已是张开双臂,牢牢实实将人抱坐回了腿上,低声喝道:“还想跑!这么晚了,煮哪门子的木耳红枣汤?”
然当谢恒颜微仰起头,正于彼此对视的间隙,却见那双杏眼犹是通红的,好像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又不肯吭声,就这么抿紧双唇,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
不过单单那么一眼,印斟完全败下阵来,再也说不出哪怕一句责备的重话。
——今日之事,若真要论及过错,乌纳自然当是首位。
但需知在世人眼中,妖魔毕竟是妖魔。一旦傀儡凶相毕露,贸然伤及乌纳的性命,那之后整座永村的所有村民,就像乌骞看待他时一样,除去无休止的惊骇与恐惧,便只剩下烙在骨子里的敌视意味。
印斟原在璧御府生活多年,对这一点最是清楚明了。且不论谢恒颜是否有意伤人,亦不论一人一妖究竟错在何处,首先人类在人类心中,永远处于受到保护的弱势地位——所以,当谢恒颜朝乌纳出手那一刻,他就真的“错”了,而且错得非常离谱,甚至不会再被人类原谅。
古往今来,所谓正义的规则,就一直像这样,从未有过分毫的改变。
“……别担心了,颜颜,真的只是小伤而已。”
最可笑的是,印斟不知如何与他解释。只因为那道理,讲不出其中必然的理,所有规则便仿佛在强行诡辩一样,显得十分苍白无力。
他只能试着将绷带扯开一些,露出颈下细近无痕的伤口,以此不停地示意谢恒颜,说:“没事了,流这么点血,不会有事的。不信你来看,都差不多愈合了,根本没划多深。”
然而……
直到现在为止,谢恒颜双目泛有湿润,眼睫颤抖,甚至仍在轻微地痉挛。就算印斟于他身边,安安生生待着,而适才惊险的每一幕,尚在眼前不断涌现而出,就像一柄冰冷锋利的刀刃,无时无刻剜着心口那道妖印,恣意带来阵阵一尖锐磨人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