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人皱着眉,半晌不说话,似乎有些难以开口。
老太太催促了好几次,她才试探着道:“那边说,你孙子长相品性家世都挺好,就是吧……他那个爹太不像话。这把妾扶正都会让人诟病,更何况他还娶一个外室……”说到这里,媒人直摇头。
见状,老太太顿时就慌了:“那我把牡丹休了,以后再不让她进门。”
媒人摇了摇手指:“不合适。这人只要在人前出现,关于他身上的事就一直有人议论。”
老太太从媒人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凌厉,顿时面色白了白:“那怎么办?”总不能把人杀了吧?
媒人沉吟半晌,道:“你看这样行不行,先让他死……”看到老太太吓得嘴唇直哆嗦,脸色都隐隐泛青,她急忙道:“是假死!你把人送到一个稳妥的地方,安顿好,等这门婚事成了,再暗地里把人接回来。到时候,于府为了自家姑娘的名声,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你觉着呢?”
老太太觉得这事儿有点怪异。
不过,这确实是孙子摆脱儿子唯一的法子。
都说人死债消,等云清昊不在人世,无论他做了多荒唐的事,都会被众人渐渐遗忘。
“容我想一想。”
老太太话是这么说,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决断。能否娶到于家的姑娘,关乎着云家的子孙后代。她回家后,关起门来和云清昊深谈了一番,翌日,云清昊就搬去了郊外的宅子里,又很快传出消息,说他生病了需要静养。
反正,只等着婚事一定,他那边就办丧事。
媒人见老太太挺有诚意,又听完了她的打算,回去告诉了于家人,前后不过十天,云朗义再次定下了于家的姑娘。
婚事定下,就开始走六礼,老太太怕其中有诈,甚至还提出让孙子见一见于家姑娘,。她暗自打定主意,只要于家不妥当,就立刻让儿子回来。
于姑娘是个温婉的性子,见人未语先笑,人也挺羞涩。也愿意和云朗义单独相处一会,虽然只不到一刻钟,但从头到尾温言细语,不见丝毫抵触之意。
云朗义也没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有个姑娘这般爱慕自己,心底满足,回家后祖母问起时,他也如实说了实话。
此刻的他还没有放弃赵莹莹,娶一个愿意为他着想,愿意为他受委屈的姑娘进门,日后接纳赵莹莹的可能也会更大一点。
“不错,就是她了。”
于是,郊外的云清昊去祥云寺后山祈福,再次从山上摔下。
老太太伤心至极,强撑着给儿子办了丧事……她到底没有把事情做绝,若发现于家不妥当,就让儿子回来。就算回来得有些晚,兴许几个月……可以推说落下山崖之后在农户家中养伤。
云家结了好亲,最近都春风得意,当然,他们大概怕事情被柳纭娘搅和,从头到尾都没有闹到她面前来。
住在郊外的云清昊一觉睡醒,发觉屋子不对。
郊外都是农家小院,院子陈旧,各处都是灰,而这里用的是红木的精致家具,就连床顶的帐幔用的都是绸缎。
想当初,柳纭娘还是他妻子的时候,这些并不稀奇。但现如今……很明显,他在睡梦之中被人挪了地方了。
把他挪到这种地方,应该没有恶意。
但若是没有私心,可以明摆着说啊,为何要偷偷摸摸?
云清昊心里正疑惑呢,门被推开,一个高壮的汉子走了进来,朝他面前丢下一张纸:“不想死就摁了这个。”
那人浑身煞气,语气里还带着一丝杀意。云清昊吓了一跳,垂眸看到地上是一张卖身契,说他为了给儿子娶妻,自愿假死,以十两银子自卖自身。
云清昊看到那“十两”银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别说十年,就是给他千两万两,他也不会与人为奴。
这卖身契一签下,生死便由不得自己。再说,云清昊莫名其妙被人弄到这个地方,也没有看到十两银子,凭什么要签?
他扭开了头,转而去看窗。
“不动是吧?”那人一脸凶狠,出门后很快拎着一根鞭子进来,在云清昊惊恐的目光中狠狠抽下。
云清昊惨叫出声,厉声问:“是谁让你对我动手的?”
壮汉不听,一句话都不答,鞭子再次扬起,一次次落在云清昊身上,无论他咒骂也好,讨饶也罢,甚至拿出银子收买,那人都始终没有松手,落在身上的力道还越来越重。
就在云清昊以为自己会被打死时,壮汉踹了他两脚,终于收手,临走前还不忘用他的手指沾了地上的鲜血,在那张卖身契上摁上手指印。
“你可是签了卖身契的,少耍花样。”壮汉临走前,“好心”嘱咐道:“就算闹上公堂,你也该死!”
云清昊奄奄一息,强忍着身上的疼痛,一字一句地问:“是……是谁?”
壮汉认为他不可能逃脱,倒也不再隐瞒:“你曾经这样害过谁?”
云清昊:“……”
被鞭子打死的只有柳玉娘,且柳玉娘的死也确实和他有关。
难道是她化作厉鬼索命来了?
不!
云清昊痛得混沌的脑子里突然劈开了一道光,莫名就想起来了赵莹莹。她平白无故自己跑去找刘老爷……明显就是送上去挨打受死。
她图什么?
那时候云清昊想不通,现在他总算明白,赵莹莹可能不需要银子,她将自己送给刘老爷这样暴戾的人,目的就是为了给母亲报仇,要打死他这个罪魁祸首。
想到此,云清昊活生生打了个寒颤。
他不想死,飞快抬头看向即将远去的壮汉:“你帮帮我!”
壮汉不屑地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远去。
没有人送饭,也没有人来管地上的云清昊,他痛着痛着就昏睡了过去。
老太太是在两天后发现儿子消失的,本来云家和郊外离得有点远,母子俩约定好每旬日传一次消息……不是母子俩不想多来往,而是来往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