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纭娘看到他神情,道:“要试一试这些饭菜,也不枉来这一遭。”
祖孙三人坐在大堂中,周围都是食客,也都在闲聊。
其中就有人收起周家,母子俩都支起了耳朵。
“周家六娘已经接回来了,只等着送去余家。就这最近几天,应该就有消息传出来。”
“你怎么会知道?”
“我妹妹的表姨是周府厨房管事,她还帮忙准备了那位六姑娘的接风宴,这还能有假?”
……
严实皱了皱眉,侧头看了一眼那二人,忽然抬手拎了一壶酒,坐了过去。
“二位,刚才你们说的余家,是做什么的?”
那个知道某些小道消息一脸得意的人微微一愣:“我都是胡诌的。”
严实将那壶酒放在他面前:“我就喜欢听这些小故事,胡诌的也行。”
其实,越是大户人家,流言传得越多。
周家也一样。严实不过坐了两柱香时间,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周家的这位六姑娘是妾室所出,只是当年生下她时,有道长前来,说这姑娘的命格和家中长辈相冲,如果不远远送走,必有血光之灾。
周六娘的父亲当年还只是府中的公子。得知此事后,怕家中长辈生病了,自己再背上一个克亲的名声,宁可信其有,当即就命人将孩子送去了高山镇的周家。
两家祖上是本家,只是已有百年没有来往。周父也是偶然间才知道那里有周家人。他派去的人故意说得神神秘秘,将孩子交给了当时的周家大媳妇。还说等姑娘长大之后会花银子来赎。
周家把孩子养大,可孩子九岁那年,高山镇闹了瘟疫。周家全家都不在了,县城里的周家听说后,也没让人打听,就认为那姑娘已经不在了。
至于为何又想起来了呢?
这就要从周六娘父亲身上说起。
周父也就是如今的周家主,从晓事起,就钟爱各色美人。院子里养了一堆,孩子也生了不少。但最得他宠爱的,还是自己原配夫人出的长女。
长女周冬云,自小长相就好,人也聪慧。长到十四五岁,已经是城内有名的美人,提亲者几乎把门槛都踩破了。
后来,周父挑了城内的同为富商的余家做亲家。
女儿嫁给余家长子,妥妥的余家宗妇。一切都挺顺利,嫁过去之后,三年就生了两个儿子,余家长子也在多年前接手了家中生意。可惜,就在去年,周冬云生了病,连冬天都没能熬过去。
余家那边眼瞅着就要娶续弦,毕竟余家主才四十岁,又不是那乡下娶不起媳妇儿的鳏夫,自然不可能就此孤独一生。
可这新夫人进门之后,万一又有了孩子,对于周冬云留下来的孩子可没什么好处。要知道,余家主还年轻,而长子都已经二十出头……培养还未出生的幼子做家主正正好。
这煮熟了的鸭子,已经尝到了美味。怎么能让它飞了?
于是,周家就想再选一个女儿送过去。但是,周冬云今年快四十,她等一下,最小的妹妹都已二十,早已嫁做人妇。再往底下,就只能往下一辈选了。
再是商户人家,也做不出姑侄俩同侍一夫的事来。于是,就有了接周六娘回来的事。
那边严实满脸复杂,柳纭娘坐在一旁,也将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总算弄清楚了这里面的原委。
祖孙三人出酒楼时,严实已经有些醉了,走在路上酿酿跄跄,柳纭娘扶着才没有摔倒。
这种事情确实挺让人郁闷的。严实睡了一日,总算缓了过来。
既然知道了原委,严实便不想多留了。周六娘还不知道双亲接她回去的缘由,就已经放弃了严家。如今知道自己即将做富贵人家的夫人,就更不可能回头了。
至此,严实已经有了退意。
柳纭娘不太想回,当初苗青鸟嫁进门时,严家是富户,后来越来越落魄。如果严家能越来越好,她应该挺欣慰。所以柳纭娘打算留在城里做生意,也能帮助更多的人。
这几天,严实带着女儿闲逛,买些镇上没有的小玩意准备带回去。柳纭娘则在琢磨着做生意的事。
这整个县城里最多的就是山,肥沃的土地很少。大部分都是山上的薄地,因此,每家都有大片大片的地,但却只能保证自己不饿肚子。
这样的地方,如果种果树或是甘蔗,应该能行。
柳纭娘手头的银子有十几两银子,在高山镇上很多,可想要买地,就实在不够了。她已经想好了,干脆拿这银子去买荒山。
买下一大片,应该还能有点余钱请长工干活。
她想着这些,有些心不在焉。突然见前面的父女俩被人拦住,且严实脸上的笑容早已不在。
拦住二人的是一架玫红色马车,看起来颇为贵气。而那个乘马车中探出头来的女子,不是周六娘又是谁?
“去边上的茶楼,我有话跟你们说。”
严实垂下眼眸:“娘,我们再去一趟。”
看看她想说什么?
如果她后悔的话,他也愿意接纳她……不只是因为彩云这些天夜里经常叫娘,也因为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他愿意给她一个机会。
进了茶楼,伙计一路带着几人上二楼。
等到门关上,屋中就剩下了几人。周六娘摸了摸彩云的脸:“云儿,你冷不冷?”
春寒料峭,中午还好。早上和晚上都挺冷,这会儿阳光初绽,还不算温暖。彩云的身上裹着一件小披风,颇为可爱。她看到母亲后,瞬间就忘了方才的愉快,忍不住哭了出来:“娘,云儿好想你。”
周六娘心里泛起一抹苦涩,从头上拔下一支银钗:“这个拿着。让你爹爹给你买好吃。”
听到这话,严实心里的期待尽去,冷声道:“彩云,咱们不能要别人的东西。”
孩子敏感,最能分清楚大人是否真的生气,听到父亲的话后,她急忙将东西塞悔让母亲手中:“我不能要。”
周六娘有些恼,瞪着严实:“我是孩子的娘,我想给她东西,谁也拦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