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都退了一步,钟萃也不好得寸进尺,她轻轻颔首:“臣妾知道了。”
正说着,皇长子从外边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婢子嬷嬷,紧紧的追着他,生怕他给摔了磕了。
明霭一头撞进了闻衍怀中,仰着小脸看他,清清脆脆的喊:“父皇。”
天子甚少踏入后宫,但每回进后宫都要在缀霞宫逗留,只对皇长子来说,到底见父皇的面见得少了,他正在外边玩呢,一听宫人说陛下来了,连忙跑了回来,两只小手扒在闻衍身上就要往他身上爬。
追上来的宫人们脸上顿时一变,跪伏于地。
皇长子在外边玩了泥,哪怕有随行的嬷嬷带着绣帕不时给他擦一擦,他一身上下,手上还有些泥,一下就在闻衍身上弄出了泥印子,坏了天子衣裳。
闻衍看着这个小泥猴,都不知道该不该伸手去扶他了,再过两月入秋后便是三年一回的会试,等会试过后他便两岁了,虚岁也是三岁了。
皇家这个年纪的小儿再是顽劣也会在长者和嬷嬷们的教导下开始学一些简单的规矩了,比如行礼,在天子面前不能失礼,皇长子去岁出席家宴时倒是规规矩矩给他们行过礼,但其他时候都是这般行为。
天子疼皇长子不假,但也重规矩,下意识见不得这般行为,正要开口,抬头对上钟萃含笑看着他们父子,要训斥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了。
钟萃和气的对着下边战战兢兢的宫人们抬了抬手,脸上连一点害怕的神色都没有:“你们都起来吧,先出去候着。”
等宫人告退,她眼色不变,嘴角含笑,从容的开口:“臣妾看着皇儿与陛下这般,倒是想到了书上所说的天伦之乐,在偶尔时候,没有身份,没有尊卑,便如同市井里的普通父子一般,有说有笑的,不必顾虑太多,想亲近又怕失了礼数,宫中规矩多,也只有这几年才能如此舒坦,若等他启蒙了,知道规矩了,怕以后就该跟所有人一样一本正经了。”
闻衍提过好几回皇长子的规矩问题,但每回提及时,德妃总是不大高兴,顶撞几句,闻衍本以为她又要借口皇长子还年幼,以后会教的话,原本也歇了心思要训斥,不想与钟萃起了争执,惹她不悦,但不料钟萃说了这番推心置腹的话。
她脸色温柔,眼中似乎还带着怀念,又有些遗憾,叫闻衍也忍不住跟着她说的想到了市井里父慈子孝的和睦。
天子时常出宫,也是见过市井里当父亲的会让小儿骑在肩上的模样,但对象若是换成天子,这便是大不敬。
宫中规矩众多,有规矩隔着,难免叫人客气疏离几分,闻衍不由得想起了其他,便是他与太后,母子情分甚深,但也是不亲近的,手却把小儿搂到了怀里。
钟萃看在眼里,嘴角一弯:“陛下是好人,臣妾第一次见到陛下这样好的天子了。”
闻衍被钟萃的话哄得飘飘然,走路都觉得有些飘,直到出了缀霞宫才回过神来,想起还有话没有交代,又转身进了缀霞宫。
钟萃搂着小儿,在他额间轻点了点:“你呀,母妃都跟你说过好几次了,你父皇这人吃软不吃硬,你见了你父皇先朝他软两声,哪里能这样横冲直撞的。”
皇长子尚小,听不懂母妃的话,只咯咯直笑。
门外,闻衍楞在原地,宛若被一道雷当头劈下,眼中满是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