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95

骆常庆笑道:“那边不好走,骑车太颠。”

离的也不远,出了村走五分钟就到。

路也确实不好走,上一场雪滑雪后泥土软,自行车压出来的辙子那土都翻着立着,现在冻的邦邦硬,真骑着三轮从那条路上走,还不如步行快。

骆常胜却有些惊讶,三蹦子啊还是脚力三轮?

脑子突然有些转不过弯来,不知道这三蹦子都是有哪些三轮车可以称之为三蹦子了。

骆军年龄小,他到底好奇,就问道:“二叔,啥三蹦子啊?”

“机动三轮!”

骆常胜暗自吸了口气,但他在外人前头不会把疑问问出来,生怕外人觉得他连弟弟家有三蹦子这种事都不知道。

或者说,怕人家知道老二买了机动三轮都不跟他这个当大哥的说上声。

总觉得这样会让他这个大哥很没面子。

此时就觉得俩儿子特别懂事,开始帮他获取信息。

小儿子就好奇地问了,如果能把语气里的那种羡慕收一收,或许更合适一些,骆军道:“二叔,就是那种烧油的三轮啊?不用蹬就能走的那种吗?”

“对,机动三轮,烧油的。”骆常庆笑道。

“哇!”骆军夸张的‘哇’了一声,转身跟他爹道,“爹,爹,我二叔买机动三轮了啊!”

骆常胜呵呵笑着含糊:“是啊,你二叔有能耐。”

仿佛他早已知道似的。

骆峰原本心里还别扭着,此时也忍不住开始他二叔说话:“叔,那种车子好骑吗?是专门拉人的吗?”

他有个同学就坐过那种车,交几毛钱,等着凑到车上坐不下了人家才开。

还能在车斗后头绑自行车,绑自行车的话要多交两毛。

“好骑,比脚蹬省力,我是买来拉货的。”

骆常胜现在说不出‘胡折腾’这种话了,人家都折腾到省城去,还给老娘买上了电视机、收音机,家里的家具都换了个遍。

他现在就生怕老娘开口让他给添置点啥。

也知道骆常庆后来还鼓捣着卖皮鞋,说来说去就是之前的那种投机倒把。

现在国家不抓了才给他们这些人这个胆子。

瞧着是挣钱,可到底不如国营单位稳当。

虽然这么想着,可骆常胜心里也说不上是种啥滋味,为啥投机倒把比工人还挣钱呢?

一辆机动车啊,得多少钱?

他要是有这笔钱,就给俩儿子一人置办上一套院子。

买辆车是省劲,油不花钱啊?多咱能把买车的钱再挣回来啊?

他觉得骆常庆就是穷阔气,是为了显摆才买的机动三轮。

等到了坟头上骆常庆掀开自己带来的那个箢子时,更是把骆常胜气了个倒仰,连表情都无法维持了。

一条炸鱼,整条炸的,上头裹着金黄色看起来就很酥脆的面糊,看不出是哪种鱼,但能瞧出来这条鱼特别肥。

一只整鸭、鲜红的大苹果、一串香蕉、还有包装看起来很精致的饼干,最后是一盘馒头。

一下就把老大拿来的贡品压下去了。

骆常胜脸色沉了下来,他那俩儿子也觉得气氛不大对,本来还惦记着上完坟回去把贡品折成一堆就能吃点好吃的呢,可一瞧他爹的脸色,哥俩也不敢说话,在后头规规矩矩的跟着忙活。

骆峰都能看出来小叔家弄的贡品比他家的好,有种压他们一头的感觉。

二叔不应该不懂这些吧?

还是故意的?

上香、磕头祭拜,烧了纸和元宝。

元宝和纸钱骆常庆也是单拿的,用编织袋提来的就是。

往回走的路上骆常胜也不说话。

四个人一起回了老宅。

廖春华瞧着气氛不对,就道:“咋了?”

骆常胜表情梗了梗,看向骆常庆,直接道:“老二,你这是啥意思?”

骆常庆纳闷:“咋啦?”

“还咋?你是不是故意的?往年咱哥俩都是弄差不多东西,你今年就是显摆是吧?显摆你挣着钱了!让周围那些去上坟的人咋看我?”

骆常庆仿佛才有点明白似的,不以为意的‘哦’了一声,道:“我当啥事呢,这事有啥问题啊?”又道,“哥,你想多了。我就是今年日子好了让爹跟着吃点好的,这有啥不对啊?还是你认为爹不应该吃点好的?”

骆常胜:“你……”

他哪敢说这句话啊?让骆常庆噎了一句,气势就落下来了,道:“不是不能让爹吃好的,可你总得说声,咱俩咋着得弄一样的吧?我是家里老大,你冷不丁来上这么一出让我脸往哪搁?”

骆常庆挑了挑眉:“那你咋不早点回来商量商量呢?这时候知道是家里老大了,老大这一冬给娘拉过几斤炭?你可是矿场的,就算不给娘弄炭,你那票该有吧?你往家里送过几张票?尽到当老大的责任了吗?”

骆常胜就没想这个,他是矿上的,可矿上那炭他说了也不算,加上往年娘从来不用他的贴补。而且往年老二在家,有啥事都是他去办,他已经习惯了撒手不管,习惯到完全不往这一茬上去想。

就好像,他娘冬天不烧炭似的。

骆常胜这才觉得脑袋上冒冷汗,他嗫嚅着解释:“今年这不是、这不是叫你嫂子弄的……”

“娘才是受害者。”骆常庆打断他的话,讥讽地重复一句,“听清楚了,家里这位老娘才是受害者,别把主次关系弄混了。”

骆常胜咬了咬牙,他是把这一茬忘了。

可他还是觉得责任不全在他身上,如果老娘变化没那么大,老二也跟往年似的好好的,他心思也就没那么乱,能想不到吗?

这小半年他心都静不下来,谁能顾得过来啊!

廖春华此时才觉得,往年一直在家里付出的那个是小儿子,老大就是光长了张嘴,光会说好听的。

她也糊涂,一百句好听的也不如二斤炭实在。

今年也是忙得没顾上梳理情绪,此时一听,还真是…老大就是矿上的,他矿上最不缺的就是炭票,别说给她买炭了,矿上发的这那的各种票都一张也不给她啊。

小儿子却在外头拿东西跟人家换,拿钱跟人家买,带回来给她用。

她今年烧炭就没跟往年似的抠抠搜搜不舍得烧,屋里也比去年暖和。

除了炭,还有棉花……

小儿子是不如老大会说话,说话还爱噎人,可他暖和啊。

“我的儿啊——”老太太越想越难受,嗷儿的一嗓子上去抱着骆常庆大哭起来。

骆常庆嘴角一抽:……倒也不必!

明人不说暗话,他就是为了挑拨。

就是…劲儿使大了。

骆常胜在一旁慌了,赶紧认错,各种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