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没有配套的炉子,就用砖头根据鏊子的大小现搭一个,三四块砖头的高度就行,摆好位置把鏊子往上一放,用干净布子擦出来,柴火摆好,文霞就坐那开始摊煎饼。
不多时许秀芝端着盆糊子进来了,笑道:“刚才看见文大爷提着鏊子,知道你们家准备摊煎饼,我就着沾沾光了。”
文霞头上搭着块帕子遮灰,抬手正了正,笑着招呼她:“快来。”
邢爱燕忙给她递了个马扎:“来这边坐着,那边呛。”
“好嘞大娘。”
凑成堆就是拉呱,少不了的话题就是杨芳家的事。
许秀芝听说了杨芳家被二次举报的事,就跟文霞她们聊,文霞有些惊讶,董慧正好拿着锥子低头扎鞋底,没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文霞把鏊子上的煎饼揭下来,猜测着道:“是她娘家那边又举报了吗?”
“谁知道呢。”许秀芝道,“栽上这么个跟头,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得罪人。”
“那单位房估计够呛了吧?”文霞道。
“不到最后都不好说,听说杨芳她娘现在见天去厂里磨领导,这种时候就看谁脸皮厚了。”许秀芝忍不住笑道,“你说她一开始就叫她娘出马多好?非弄这一出。”
大家聊了两句就转移了话题。
国棉二厂的领导这两天也是烦不胜烦,也实在不忍心看一个老太太整天对着他哭,最后跟其他部门的人商量了下,找了赵建业来,说如果举报信上提到的抹黑一事当事人不再计较,就会重新考虑赵建业的分房资格。
暗示的也很明显,找他家的亲戚来打个配合,只要人家不揪着不放,这件事就有转圜的余地;反之,你们就别再来闹了,等下回再申请。
赵建业也不敢硬撑着说举报信上的事是假的,厂里领导第一次调查时听到的原因就是职工家属老家亲戚儿子不孝,老人无处遮风挡雨,加上又对职工家属有恩,他们才把房子送出去的。
厂里领导心里都有数,也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只要没人追究,他们就睁只眼闭只眼。
但一闹开,就另当别论了。
眼下妥协,也是被杨芳她娘堵的没法,想过两天清净日子。
还叮嘱赵建业,要抓紧,而且就算挪,也只能从小户里挪,他们如果接受,就赶紧找亲戚来一趟,如果不接受,找俩丈母娘来也没用了。
赵建业只能接受,面积再小也比住棚子强,如果拿不到房子,到了冬天咋办啊?
一家人看到了希望,也有些发了狠劲。
杨芳她娘压着气找到了杨磊,就摆明了,如果他们不配合,非把人往死路上逼,她就拴根绳子吊死在他家门口。
杨磊两口子这也才知道赵建业又被举报的事。
看着这个本家大娘的狠劲,两口子嘀咕了两句,严桂兰回了趟娘家,之后答应了杨芳她娘。
跟着去说的时候没说是误会,更不会说谣言是假的,反正就是不承认不否认,只说不计较了。
也是怕再让杨芳家抓住别的说辞。
赵建业惴惴不安的等了两天,分到了一套四十多平的单位房,心终于往肚子里落了一半。
杨芳知道第二次举报不是杨磊两口子干的,就咬着牙在家里猜着骂:“一定是那对外来户,我从一开始看他们就觉得不是啥好东西,胡同里的人还舔着脸贴上去,不就吃了顿席吗?都不知道他们在老家是不是犯了啥事待不下去才逃到这边的,那些人还觉得他家好。”
赵建业烦躁地道:“行了,你少说两句,真是他们也是你这张嘴惹的祸,你说你好好的说人家闺女干啥?”
杨芳没好气地道:“那你儿子在地上打滚非去她家玩的时候你咋不管?闹我不闹你,你倒是清净了。她家戳哄着王有皓那几个小兔崽子不跟你儿子玩,还不兴我说两句了?看着吧,她家出产不出好玩意儿来,那文霞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甭那姓骆的三天两头不找家,早晚他媳妇就跟人家跑了。”
“还有胡同里那些没良心的,你看着,等咱搬了新家我非回去叫他们看看,馋死那些看咱笑话的。”
“少回去,不嫌丢人啊?”赵建业呵斥道,“尤其是咱搬家前,你要是敢去外头胡说八道再把这事弄黄了,看我不踹死你。”
她男人一发火,杨芳就不逼逼了,但拉着个脸,正好看见赵来娣进门,顿时冲她骂道:“你个死孩闺女咋不死外头?几点了不赶紧回来做饭?你弟呢?”
赵来娣一哆嗦,嗫嚅着道:“非要去找贾晓敏,我拦不住,说要去她们家看电视。”
“哦,喜欢去就去吧。”杨芳突然转阴为情,跟赵建业好笑地道:“咱这个儿子啊真是…有小姑娘他就不找小小子,哈哈哈哈。”
像是啥值得骄傲的事一样。
赵建业也不以为意的跟着笑,仿佛这样的儿子很值得他们自豪。
赵来娣低下头,动作非常细微的撇了撇嘴,放下书包做饭去了。
南方穗城,骆常庆下了火车,就近找了间招待所开好房间。问前台的大姐附近的邮局在哪儿,对方语速飞快的说了一遍,骆常庆没听懂。
又问一遍,对方语速不减,他还是没听懂。
第三遍,对方才不耐烦的皱着眉头放慢语速说。
骆常庆也没恼,像是没看出对方的不耐烦一样,神色平静的道了谢,先出去发了个电报,回来找饭馆吃饭,吃完回招待所简单洗漱一番,一觉睡到傍晚,晚上还是去之前那个饭馆吃饭。
吃完点上根烟坐一会儿,在附近溜达了一圈,又回了招待所。
第二天他自己出去逛了逛,误打误撞的摸到了批发市场门口,是这边专门批发衣服的地方。
进去转了一圈,这边的衣服是真便宜,有些裤子的进价要才要五块、七块。
牛仔喇叭裤喊价十五,比齐城服装厂给的报价便宜太多了。
还有呢子大衣、颜色鲜亮的毛衣。
他记得上回文霞瞧上一件白色的毛衣,没抢到手,这边哪个摊子上都能见着件白色、乳白色的毛衣,进价普遍都在十几块钱。
骆常庆不停的做着深呼吸才压下疯狂扫货的冲动,尽量表情平静的转着,在各个摊子上看,听一些来进货的人跟摊主还价,或者听一些摊主给人家报价,一圈下来对这边的砍价幅度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穗城商业比齐城发达,也不止这一个批发市场。
逛了一圈下来,没看着传说中卖电器的地方。
衣服暂时没进货,倒是先弄了辆专门拖货用的手拉车,拉着走推着走自由发挥,回头甭管进啥货用它都很方便。
离开批发市场的时候就镗镗啷啷的拖着个车子出去了。
因为去一家饭店连着吃了好几顿,在老板那里也混了脸熟,进门的时候老板还操着非常不标准的普通话跟他打招呼:“来了?”
“来了!”骆常庆点点头,找张桌子坐下点餐,吃着饭,才跟老板聊起来。
他来这边人生地不熟,招待所的前台算是给他上了一课。
再客气的问话,人家也会飞速的说着流利的当地话,才不管你听懂听不懂。
他来这家饭店吃饭的时候就没贸然多说话,混到脸熟,才开始跟老板聊天,问路,了解周边的一些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