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说如果,”贺濂看向他,那双黑眼睛里的光越发明亮,“之后有了通告,工作也找上来,逐流是不是就愿意留在这儿?”
猝不及防被他套路,江逐流一时语塞:“这……我……我没说要……如果有工作,反正最后只有半年了……”
贺濂:“所以你答应啦?”
江逐流:“……”
李逾白不忍直视地捂住了脸。
这时顾随沉沉地说:“你怎么就肯定大家有优势?做没做过功课?不管社交网络还是现实中提到FALL,都查无此组合。”
“这也是优势,你们不觉得吗?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大众视野中最利于撕下固有标签改变策略,何况以前那些黑料我都看过,除了裴勉哥——再说女朋友不是也分手了么——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传闻,营销号带节奏而已。”贺濂说着,突然转向顾随,“况且你一点也不想告诉他们,‘不是这样’吗?”
顾随噎住了,嘴唇嗫嚅片刻,最终偏开目光。
杯中的茶水微微一荡,像一枚石子投入湖水激起的涟漪。
“外界的干扰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不要逃避心底真实的声音,这样才会变好。”贺濂手指有节奏地扣着桌面,弹钢琴一样的姿势。
顾随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他向顾随轻轻地笑了:“我的医生这么说过,药物不能解决一切。”
话音未落,李逾白目光闪烁,突然有点焦躁。
餐桌的另一边,顾随始终没有对贺濂的话表态,他内敛时显出一点陌生的冷漠,手机也不玩了,若有所思地坐着,半晌肩膀轻微地抖。
前几次相处后的猜测,李逾白预感也许成了真。
顾随情绪有问题,状态受到很大的影响。可能在那些来得迅猛又毫无根据的网络暴力之后,他像变了个人,警惕,孤僻,短暂地敞开心扉给江逐流看一眼又闭上,不像以前,虽然偶尔话里带刺,大部分时间仍是快乐而天真的。
他暗示顾随去看心理医生吗?李逾白没来由地想,这人是不是有个口袋,装满了毒鸡汤,然后把他们选为自己耀武扬威的目标?
要不干脆别和他说话了。
李逾白这么想的,索性拈了一筷子藕片吃。他端起碗,余下几道目光纷纷看过来,李逾白被盯得不自在,送到嘴边的菜都停了。
“……干什么?”他问,“菜里有毒?”
笑点低的顾随憋不住:“你有病吧。”
看见他总算没再阴郁着,李逾白大方地不计较这小孩的出言不逊,对自己说,他年纪小,总不能让弟弟总垮着脸。
有他起了这个头,气氛缓和许多,其余人也拿起了筷子。
贺濂知趣地没再提组合的事,反而大方地介绍起来自己——下个月21岁,留学回来,小时候练过不少乐器,包括三个月速成的架子鼓。
喜欢的乐队,喜欢的菜,喜欢的车型,最喜欢的音乐风格,小时候看过的一幅画……
“你想做偶像,是因为喜欢舞台,还是别的?”裴勉突然问。
贺濂抿着唇:“都有,也不全是这些……但是我喜欢的事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做啊,其他的就没想那么多了。”
李逾白有点想笑,可他看向贺濂和裴勉,就笑不出来了。
他在那一瞬间仿佛望见了两年前的自己,也很幼稚,揣着迷茫就一条腿踏进了这个灯红酒绿的圈子,满以为过不了多久就能够证明喜欢的事的确能够走下去。
然后他接着才在练习室的音响和经纪人的耳提面命中发现,现实好像和自己想的不是一回事。于是藏在耳机里的有力鼓点被自行掩盖,唱口水歌,跳乱七八糟的舞步,被问到喜欢的音乐时编造听上去华丽而体面的答案——
几百个日夜,他贩卖给粉丝的是谎言,包裹自己的也是谎言。
他有什么资格嘲笑贺濂的真诚呢?
“那就一起。”裴勉说,很认真的态度,言罢他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长长松一口气,“不过我觉得你不要抱太大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