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映岚穿一身孔雀蓝的职业套装,拎着铂金包站在那里。
祝遥一瞬间窘红了脸。
说实话,祝遥很讨厌在除家以外的地方看到祝映岚。
不过,也许是在家就没有看习惯的缘故。
过去十年,祝映岚忙着跟前夫较劲,忙着跟这个那个开发商吃饭,所谓“母亲”的形象,在祝遥的脑海里化成一片虚无的想象。
温柔的。亲切的。带着暖调子笑意的。
无论如何,跟很偶尔出现在家里的祝映岚,根本对应不起来。
在除家以外的地方看到祝映岚,就更透出一股格外陌生的诡谲感。
尤其是在刚刚看惯了曲清澄的白衬衫和浅豆绿棉布裤之后。
总觉得祝映岚的孔雀岚套装太刺眼,手里的鳄鱼皮铂金包太浮夸,就连烫成一扭一扭小卷的头发,也透出中年妇女的庸俗味道。
和清爽的、清新的、清淡的曲清澄,那么不一样。
直到很久以后,祝遥也长成了一个大人,她才意识到自己那时的心态,是一个象牙塔里的青少年,对所谓世俗和金钱的本能排斥。
世故的。粗鄙的。一切向钱看的。
祝遥窘红着脸问祝映岚:“你来干嘛?”
“我来找老师啊。”祝映岚问:“你又在这里干嘛?不去食堂吃饭吗?”
祝遥抿着嘴不说话。
说什么?总不能说,我也来找老师。
祝映岚看着祝遥:“你怎么没告诉我,你们新换了一个语文老师?”
祝遥警惕起来:“你不会又要……”
两人正在说话,“吱呀”一声,办公室虚掩的门开了。
穿着白衬衫和浅豆绿棉布裤的曲清澄走出来,一双无跟乐福鞋,小小巧巧、清清淡淡,在踩着一双九厘米高跟鞋的祝映岚面前,像个小姑娘。
祝映岚刚才面对祝遥拧着的眉,一瞬舒展,换成一副职业化的笑容:“曲老师?”
曲清澄看看祝映岚,又看看窘红着脸站在一旁的祝遥。
“祝遥妈妈?”
“对对对。”递上一张名片。
写着董事长、首席执行官之类庸俗字眼。
“祝遥真是的,换了这么年轻漂亮又优秀的老师,也没告诉我一声。不过也好,我知道的也不晚,刚好趁教师节来看看您。”
“妈……”
祝映岚瞪祝遥一眼:“你闭嘴。”
她向着曲清澄走近两步,从铂金包里掏出一个厚厚信封,以从摄像头里也看不到的隐蔽动作,对曲清澄塞过去:“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曲清澄完全愣了。
“祝遥妈妈,我是肯定不可能收的……”
祝映岚的动作直接而粗鲁,是她最习惯的生意场上那一套,刚刚毕业的曲清澄,显然被这样的架势弄得有点懵,伸手就要推已经塞到她怀里的信封。
“啪”的一声。
突然之间,信封被一个狠狠闯入的力道打飞,在空中划过一段短促的弧线后,在地板上嗖嗖滑出老远。
尴尬又可笑。
祝映岚和曲清澄都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一边的祝遥,突然出手。
刚刚窘红的脸,此时已经红到了脖子根。
眼睛里一点潋滟的水光,自己都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气的。
祝映岚的眉毛再次拧起来:“你真是……疯了吗?!”
祝遥微微喘着粗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沉默的。老气横秋的。逆来顺受的。这才是平日在祝映岚面前的她。
可是。
可是她刚刚看到曲清澄那白皙的手指,那刚刚碰过美好芍药花的白皙手指,就要被祝映岚的红包污染时。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