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还没有完全睡醒,人裹在斗篷里,被谢陟厘抱在身上,鼓鼓囊囊的一大团,脑袋不停往谢陟厘肩上蹭,想找个舒服点的姿势。
谢陟厘有点犹豫,向风煊道:“要不……我和小羽就不去了吧?”
您老人家去府衙办正事,他们两姐弟跟着算怎么回事呢?
“上来。”风煊坐在车辕上,道,“他们既然能在我身边埋下暗棋,你们俩再留在此处恐怕已经不安全了。”
谢陟厘并不能很能理解。
因为你被刺杀,所以我们也可能被刺杀?
可您是大将军,我们只是无足轻重的草民啊。
但太阳当空照着,四下周雪光耀眼,映得风煊的眉眼异常锋利。
发现孟泽是被他人假扮之后,风煊整个人就像是一道刚被磨砺过的刀锋,寒气逼人。
谢陟厘不敢再废话,抱着小羽坐上车辕。
马车驶出小巷子,一路上遇上不少熟人。
风煊虽说在这小巷住了几个月,因为伤势,难得出门。街坊邻居是头一回光明正大地瞧见两人这么坐在一起,纷纷笑眯眯打招呼:“赶集呐?”
“去哪里?”
“一起啊?”
“今儿天真好啊!”
“……”
今天确实是个好天,因此去云川城的人便不止他们三个。路上遇见了一对夫妻带着孩子,马车超过去的时候打了个招呼。
谢陟厘一面应着,一面无端觉得,她抱着小羽和风煊这么并排坐着,还真是怎看怎么像一家三口……
她立刻把这大逆不道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
这些日子上面是外松内紧,对于风煊的追查一直就没有放松过,风煊刚到云川城城门口便被拦住了。
守将机警地要把他请到城楼上——那儿有上头交代下来的画像,说是一位贵人,务必要寻得此人,但不得声张,更不得冒犯。
“不必,我便是你们要找的人。”风煊说道,同时吩咐守将准备一辆马车,然后向谢陟厘道,“阿厘,我先去府衙,你带着小羽先去都护府外等我。记得,我没到,你别先进去。”
谢陟厘点点头,带着小羽换了辆马车,由守将带人护送到都护府大门外不远处,就停在昨日那家面摊旁。
小羽闻着面香味醒来了,嚷着饿要吃的。
谢陟厘想了想,既然叛徒已经揪了出来,风煊又亲自来此地,大约是用不着她上严锋面前演戏了,便抱着小羽下车。
风煊骑着威风赶来的时候,就见姐弟俩正坐在面摊上,旁边面锅里热汽腾腾,小羽嘴里塞得满满的,大口大口嚼着咽了,然后伸长一点脖子去喝谢陟厘递到他嘴边的汤勺,喝了一大口汤。
从这里只看得到谢陟厘的侧脸。她的眉眼生得秀丽温婉,鼻梁却是笔挺秀气,正脸怎么看怎么软糥可爱,侧脸却别有一股清雅味道。
风煊手里的缰绳不知不觉放缓了一些——她好像就是有这种本事,不论什么时候看到她,都能让他放松下来。
谢陟厘听见威风打响鼻,才察觉风煊来了。马车已经卸下,想必是事情已经办妥了。
谢陟厘有点不好意思,人家是来办正事的,她却带着人在这儿吃面,她试探着道:“要么您先去忙吧?我和小羽在这里等着就好。”
“我也饿了。”风煊一撩衣摆坐下,“店家,再来一碗。”
谢陟厘回想清早吃饭的时候,风煊着实是食不知味,这会儿也的确可能真是饿了。
风煊问谢陟厘:“你不要么?”
谢陟厘摇摇头:“我不饿。”
风煊点点头,唤那名守将过来,吩咐几句,守将立马去了,片时拎着一只椿箱过来。
椿箱里有一只小巧的红泥火炉,上面搁着一只砂锅,砂锅里温着一盅七宝红糖藕粉,里面放着莲子百合红枣枸杞榛子山药核桃几样干果,在寒冷的空气里散发着浓郁的甜香。
风煊把藕粉端出来,放在谢陟厘的面前。
谢陟厘有点反应不过来:“……给我的?”
“你连着两日奔波,饮风冒雪,嗓子想必不舒服吧?”风煊道,“我听说松鹤楼的藕粉做得好,你尝尝看,润润喉。”
谢陟厘坐在面摊上心情略有点复杂。风煊的伤好了,背叛也揪出来了,也就是说,这尊大佛她终于可以送走了。
小庙终于可以清闲下来了。
但总归是热闹了几个月,说走就走,难免有些些不适应,因此她方才是有点恍惚的,当然恍惚也没恍惚多久,很快就振作起来,从此就是她和小羽接着相依为命了,也挺好。
她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心情理顺了,这碗藕粉送到面前,香气与热气薰到脸上,又不由自主开始恍惚。
风煊见她迟迟不动,问:“不喜欢?”
“没有没有,多谢费心。”
松鹤楼是云川城最有名的酒楼,出入其中的非富即贵,菜品据说样样都是珍馐。谢陟厘尝了一口,果然又香又甜且十分滋润,她这几日有些累,又没睡好觉,确实有些上火了。
只是好吃归好吃,她还是有些恍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好一会儿之后她终于找到了——大将军,您是来办正事的吧?怎么也坐着跟我们一道吃了起来?
如果可以选择,谢陟厘真的不想踏进都护府。
都护府房屋高轩竣丽,花园里曲径回环,假山绕得像迷宫一般,是谢陟厘从前只有年画上才看到过的景象。
只是她全没有心情欣赏,满心都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