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谢时俞”三个字出来,发布会大厅内已然震惊到一片死寂,只有刺目的闪光灯下意识对准了视线中央的男人。
谢离眯起眼:“赵叔。”
人头攒动间,另一侧的幕后台迅速有人抬了个木箱子上来,小心翼翼地放下了。
赵管家抹了把汗,望过来,等待他进一步的安排。
沈白白呼吸急促,攥紧了发布会的台角强撑着自己不会倒下去,眼底发红,死死盯着面前的箱子。
他的唇色被咬得惨白,若是现场没有摄像机镜头,恐怕他已经嫉恨之极地冲上前把箱子里的东西撕碎了。
“打开。”谢离淡淡的。
木箱子带了锁,赵管家掏钥匙开锁的间隙里,所有镜头都牢牢对准住了那个箱子。国画院的几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直接冲上了台,催促道:“快!”
锁眼咔哒松了,落在地上,木箱顶吱呀掀开,视线聚焦,入目确实是一柄展开的扇子。
扇柄是上等的白玉,温润通透,惹人注意的却是那扇面,殷红层叠的红梅如滴血、梅枝旁逸斜出,松松洇开的白如落了雪,生动明绝。
落款是一行小字刻章:谢时俞。
笔酣墨饱,画面明暗栩栩,生动艳绝,是当世无人能造假的程度。
潘丽怔怔地盯着那一箱的画:“……这都是你画的?”
人群自然让出一条道路,谢离走上前,拿起那扇子来,似乎垂眼看了片刻,才拢在手心:“嗯。”
扇面的遮挡被撤离,底下是卷起放好的几个画筒。
有个眼镜男人急忙回过头征询意见:“能打开吗?!”
谢离:“随便。”
厅内没什么地方可以放画,一行人于是盯准了那发布会的会台,对沈白白现在灰白难堪的面色毫无察觉,只小心翼翼地将画铺展在台面上。
自尾至首,一副落雪融湖的高山傍湖山水画展开落入镜头,画中的山巅矗立入云,陡峭高不可攀,山下湖水却清流悠悠。
雾霭宽阔的湖心有人在泛舟,遮了斗笠,模糊清隽的一点身影散漫自得,衣袖层叠滑落入湖水,他却仿佛毫无知觉。
毋庸置疑,这是意境与画力都达到巅峰的一幅画,佳品中的极品。
眼镜男人忍不住颤抖,抬手轻触画面,仿佛湖心的人能够抬眸懒洋洋望过来一般。
“刘博!”潘丽急忙道。
刘博士这才回过神,搓着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此时此刻,弹幕上才是震惊与错乱齐涌,直播间热度翻了数倍,弹幕在疯狂刷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卧槽是我疯了还是谢离疯了!他不是叫谢离吗我没记错啊!】
【天呐这画真的,太绝了,还有那个扇子,太好看了】
【谢离竟然是时俞?他为什么匿名啊,耍我们吃瓜群众吗??】
【呜呜呜呜对不起时俞大大!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呜呜呜】
【这反转是真的吗???我想都不敢想啊】
【操……人家谢家自己的人画画都画成这样了,还有必要去把别人当素材库吗……】
【话虽如此但谢家抄袭别人是事实……】
【呜呜呜呜呜时俞大大长得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样啊!我早就在想!能把画画出洒脱风骨的人就该长成谢离这样啊!!】
……
弹幕上如何疯狂,发布会现场的人并不知晓。他们只顾着屏息、聚精会神围观一幅又一幅的画作,然后一遍一遍地刷新认知。
高山流水陡峭碧郁、宫殿巍峨入月苍寂、市井烟火喧哗热闹,每一篇画面都生动得仿若深刻地印着画作者灵魂,只一眼就能将人代入到那个动荡又繁华的遥远世界。
数十幅画作下来,厅内的所有声息都止了,仿佛如已经过完了千年前的一生。
谢离站在场外,垂着眼远远望着,神色淡淡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直到一个身影猛地冲上前,死死地盯着画,呼吸急促声音也尖锐,颤抖不已:“……不可能、不可能!”
潘丽一惊,皱眉看着男生扭曲嫉恨的表情,叹息:“沈白白,你要知道,天外有天山外有人。”
然而,此时的沈白白几乎已经听不下任何的劝告,眼底涌起红意,拼命摇头,咬牙道:“不会的、不会有人比我画得更好!”
谢离望过去,嘲讽不已:“沈少爷刚刚不是还亲口承认说比我技逊一筹吗?怎么,现在却变脸变得这么快呢。”
尽管自身暴露在聚光灯下众目睽睽里,他的言辞依旧讽刺又恶劣,毫无顾忌。
但现在的众人却骂不出他做派嚣张阴狠的话了,反而莫名从心底冒出一种画里的谢时俞确实是这么个性格的想法。
沈白白却泪眼通红看过来,眼底的恨意几乎刻骨:“谢离,你害我还不够、还想把我所有东西都夺走吗?!”
刘博怕他伤了画,连忙抓住了他的手腕,急匆匆朝身后的保安道:“快带他下去休息!”
“我不要!凭什么!凭什么谢离可以……呜——呜!”
孟衍派来跟着沈白白的人迅速捂住他的嘴把人带了下去,其他人忍不住松了口气,这个简短的片段却全被镜头记录了下来。
弹幕顿时从震惊赞叹之余,分出一分厌恶来:
【这……】
【嫉妒之心人之常情,但沈白白这属于自负了吧,之前装得一副可怜巴巴样竟然没看出来】
【卧槽这么一想,他刚刚发布会里的回答是不是很茶啊?好像什么都往拉踩谢家的方向上带??】
【楼上我也注意到了……唉,真是看不出来这样的人心机竟然这么深】
【沈白白真的好恶心啊!!什么叫抢走他的东西?合着世界上所有人都应该不如他呗?!】
【谢家自己的人都能画出这样的画、哪还会惦记着他那点才华[抠鼻]】
【操,这转折,真让人猝不及防】
……
终于,最后一幅画展看完毕之后,一行人才恍惚着回过神来。
刘博率先望过来,憋红了脸,开口:“谢少,你这个画,你这,这个它们——”
“想要?”谢离直接问。
潘丽一把将下意识要点头的刘博拉到身后去,推推眼镜,紧张道:“是这样的,您这些画都十分……娇贵,我想请您和我们一起去一趟国画院,我们院长一定对这些画很感兴趣——”
“想要带走就好。”谢离打断她。
场上众人这才猛地一惊,忍不住嗡嗡躁动起来,连周安羽都焦急地上前,吭吭哧哧道:“谢离啊,你你你你再考虑考虑?”
潘丽也紧张地盯住他,似乎生怕他反悔一般。
谢离却并未考虑,目光淡淡的:“那些画既然已经出世,就已经不属于我了,留在身边也只是累赘。既然国画院想要就拿去吧。”
他的态度十分随意,刘博脑子嗡嗡的,愣怔地组织语言:“可是、可是你这么送给我们,没有别的要求吗?”
“……要求啊。”谢离一顿,缓慢抬起眼来,望向身后一排一排的话筒,散漫道,“既然沈少的澄清会已经开完了,我可以趁这个机会多说两句吗?”
“当然当然!”
“谢少您这边来!”
“请问您有什么想说的?我们一定如实转播!”
谢离于是穿过人群错开的路上了台,走到镜头下,抬起头。他漂亮的眉眼于是第一次清晰地完整暴露于大众之前。
谢离的骨相生得尤其好,眼睛偏狭,沁了银色的光,长睫微抬时,眼底的潋滟光泽令人沉溺。
以至于他人还未开口,弹幕先激动了起来:
【!!!!!我错了对不起大大我刚刚骂了你】
【好绝的一张脸……慕了】
【嘶,颜狗一整个狂喜】
【艹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不只是弹幕,经光影错落,台下的众人也才察觉谢离实在长了一张很好的脸,连潘丽都忍不住感叹时俞就应该长成这个样子。
台下满是惊艳的目光,谢离却并未在意,冷漠道:“相信各位对谢家最近几天的新闻都有所了解,关于以上的几点的问题,今天由我来替谢老一一进行说明。”
“首先是谢翔。”他眼底缓慢淬起冷戾的光,一如语气,“谢二公子强抢别人的作品参赛是真、艺术视觉设计抄袭画手作品也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