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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

她将这种事挂在嘴边,脸上毫无羞赧之意。

谢絮支吾起来。

“朕,朕……”

“陛下不肯说也没关系。”容凤笙讽刺地低笑一声,“再来一次,我也不后悔,刺那一下。”

谢絮脸色倏地惨白,喃喃道,“我们之间,当真没有可能了么?”

“你说呢?”

容凤笙袖手而立,说出的话却如刀片般划在他的心上,鲜血淋漓,“你我之间,隔着茫茫生死,江山皇权,隔着容氏的好些性命。”

观察着皇帝痛苦的神色,她缓声道,“安神香,我可以继续为陛下做。毕竟你我之间共事了那样久,一起搭伙生活了那么多年,陛下不可能放手的不是么?但陛下也知道,我心之坚决。”

谢絮缓缓起身,道,“你就是仗着朕喜欢你,是,对,朕就是喜欢你,你什么样子朕都喜欢,”

他目光有些高傲地,在她面上流连,毫不掩饰侵略的欲.望,

“从第一次见到公主,朕就想得到你。”

“朕便觉得,这一定是朕的女人。”

“朕既然可以坐拥这无边江山,自然也可以拥有最美的女人,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捧到你面前!”

“只要你爱朕。”

“公主,你爱朕。”

他紧紧地握住了容凤笙的手,他过于灼热的呼吸,洒在她的指尖,热得几乎能够让皮肤融化。

容凤笙觉得他可能是生病太久了,脑子坏掉了。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陛下的女人有那么多,何必非要我?”

“你不一样。”谢絮斩钉截铁地说。

“那些女人,都只是你的替代品……”

容凤笙大吃一惊。他的真爱不应该是俞静婉吗?妙妃是俞静婉的替代品才是,他……

“陛下你别开玩笑了。”

她用力将手抽出。

谢絮的脸色阴沉下来。

容凤笙皱眉,难道他说的是真的?但那也太不可思议了。或许,其实他心里念念不忘的,其实是那个江氏?伤他最深,也是害他变成如今这样的,罪魁祸首。

“陛下或许你的心结不需要我来解开,而是那位。”

“你的前妻。”

谢絮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朕已经放她走了。”

“朕不会再做那样的事情,”他目光含着恨意。

他不会再原谅第二个,背叛他的女子。

容凤笙皱眉,

“陛下可不要想,用对待江氏的那些手段来对待我。”

得知背叛之后,谢絮将江氏给□□了起来,容凤笙嫁进侯府后不久得知,江氏受到了一些十分可怖的折磨,直到后来谢絮娶了别人,才放走了她。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那些,与我无用。”

她说的,可不是假话。

谢絮忽然将一把匕首给她手上,道,“若是你觉得那一簪子不解气,可以再来,我给你一条命。”

“杀了陛下,我不是也走不了吗。”

容凤笙推开道,“你还不值得我赔上我的命。”

谢絮却是握紧了她的手,将刀刃对着自己的胸口,眼眸阴鸷又疼痛,

“你果然够狠心。说的话够狠,下手也狠。”

他前襟微开,露出坚硬的胸膛,伤口崩裂,缓缓地流出血来,洇湿了布料,闻着那股血气,她开始觉得有些反胃。

她抽出手,指甲在他的伤口上一按,便听见男人低沉地轻嘶了一口气,带着微微粗.喘。

她带着厌恶味道轻皱眉,想要将手拿开,却被紧紧地握住了,按在那块皮肤之上。

女子秀眉微挑,眼底划过一丝恼怒。

却仍旧是让他看得着迷。

“陛下果真愿意为了我,连命,都舍得送给我么?”就像枝头颤颤巍巍的白蔷薇,依旧那般纤弱明净,可染上一点鲜血,便变得娇媚惑人。

如皎月似婵娟,但行处袅袅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前。

像一个诱人沉沦的陷阱,甜蜜而险恶。

却难以自拔。

“公主殿下,朕……朕爱你。”

他低声喃喃。

按理说,他这样的人,是不会对她有半分真情的。

他们遇见的时候,谢絮已经是权柄在握的权臣了,如日中天,只要他想,这大兴随时都能改姓。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容凤笙觉得倘若自己是谢絮,是绝对不会,对笼子里的兔子动心的。

一个猎手,怎么可以对猎物动心呢?

那岂不是太悲哀了吗。

不是兔子的悲哀,是那两个人的悲哀。

谢絮不知,她将自己比喻做笼中的兔子。

她分明,是心上婵娟。

爱她的清醒与真性。

爱她的绝情与深情。

爱她爱着旁人的模样。

她说起繁衣,甚至说起谢玉京的时候的眼神,都是谢絮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的。

他渴望着终有一日,会得到这样的目光,她的垂怜。

可以说,他深深地陷入了,这种她不爱他的模样。

他根本就不会爱人,他爱人的能力,早就被前头那位夫人,用血与背叛耗尽了。

容凤笙叹气道,“男女之爱,不过是你骗骗我,我骗骗你罢了,陛下何必那样认真呢?”

谢絮权势相貌都不缺,甚至远胜一般男子,还极擅长调情,若她不是这个身份可能早就已经动心。

容凤笙看着他的眼睛,知道自己说的每一句话,足以牵动这个男子的心神。

“到底要朕怎么做,你才肯接受朕?”

谢絮变得有些烦躁起来。他双手交叉在膝盖上,身子微微前倾,明显是谈判的姿势,

“陛下,我要你,赐死谢清莺。”

她一字一句道。

既然她当初给了繁衣一刀,那就要付出代价。

其他人都死了,她凭什么不死。或许,谢玉京是碍于谢清莺的身份,碍于其他的什么,没有动她。

但是,容凤笙知道她与容繁衣的死脱不了干系。

她就是谢絮埋在宫中的暗线,原本他们有逃离这里的机会,只要季无赦能够护住他们,她与繁衣,未必不能得到保全。

容凤笙实在是不甘心,“繁衣死了,没有人殉葬,我想,总该有一个人下去陪陪他,不然黄泉路上该有多孤单啊,是不是陛下。”她眸底闪着幽光,莫名有种魅惑的气息,

“陛下,赐死谢清莺。”

“我就相信你。”

“朕以为你时时诵念佛经,心怀慈悲,不会伤人的性命。”

容凤笙的面色冷了下来。

“她该死。”

谢絮眸底暗沉,浓眉紧锁。

谢清莺,如今册为追意公主,乃是宫变的首要功臣,他用的最好的一把刀。

此外,她还帮助自己收拢了许多朝臣的心,即便用的是一些十分不入流、为人不齿的手段。

谢清莺,他用的很是顺手,虽然她出身卑贱,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确很适合他给她的身份。所谓温柔刀,不是没有道理的。要他一下子舍去这把刀,怕是不行。

“容朕再考虑考虑。”

容凤笙冷笑,“陛下什么都不愿意为我做,有什么资格说爱我?”

“或者,退而求其次,陛下可以选择复我的封号。”

谢絮轻呵了一声,笑道

“恐怕这才是你的目的吧,温仪长公主。”

他蓦地嗤笑,“你这样有什么好处呢?一个没有实权的公主,朕想要怎么,还不就是一封圣旨的事么?”

“陛下,总要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不是么。”

容凤笙淡淡道。

谢絮沉默了许久。

“这一生,朕只会为你破例这一次。”

“温仪,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朕说过,你死都别想离开朕,百年之后,亦是合棺同葬。”

生同衾,死同穴。

容凤笙不明白,他怎么会对自己有这样的执念。

谢絮眼底偏执,他忽然道,“你觉得储君如何?”

这是在藏经楼曾经问过顾泽芳的,现在竟是要从她这里得到答案。

容凤笙垂眸道,“陛下问这个做什么。”

“你只需回答朕就是。”

“太子殿下……他温良纯善、至纯至孝。”

“孝顺?”谢絮忽地嗤笑,这一声,像是徒然敲在她心上的警钟,谢絮难道已经知道……

一阵难忍的沉默。

“你知道,朕问的不是这个。”

容凤笙浑身一凛,不是这个,那他问的是什么?

“温仪实在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

“妙妃醒了。”谢絮淡淡说道。

妙妃?!

容凤笙脸色倏地一白,她怎么可以忘了这么重要的一茬。妙妃可是跟谢絮说了什么?

当时,她只是怀疑谢玉京对妙妃动手了。

却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动手。

可联想前后也不难想明白,必然是因为,妙妃说了什么触怒他的话。

能够激怒遗奴的,怕是只有与她有关的事了,

容凤笙不禁忧虑起来。

“你要将谢琼养在膝下的时候,朕可就说过,谢琼这厮有一股子邪性,必然是屡教不改。朕本来以为,近日他安分了许多,可你猜猜,朕收到什么消息?”

“已经投诚的前朝大员,足足五位,离奇暴毙在家中,却查不到一丝踪迹,他东宫手眼通天啊,这是不把朕这个父皇放在眼里了!”谢絮拂袖,那花瓶便应声而倒,瓷片溅出,一地的水液,逐渐蔓延过容凤笙的脚边。

“陛下觉得,是我教唆了他,是么。”

“陛下若是这样觉得,温仪无话可说。”

“他向来听你的话,不是你又是何人?”

“何况,你还要朕,赐死谢清莺。”

他还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

容凤笙低下头。

谢絮却道,“怎么不来求朕呢?”

容凤笙倏地看去,瞳孔微缩。

“朕可以做的比太子干净,更加名正言顺,反正在你容凤笙眼里,朕便是一个屠杀皇族之恶人,便是手里再沾几条性命,也不是什么大事。”

谢絮淡淡微笑,“或许,你还想要荆幸知的命?”

容凤笙垂眸。她不知道荆幸知做了什么。

“荆大人,是陛下股肱之臣,温仪怎么敢随意伤他性命。还请陛下不要滥杀无辜。”

她温声道,“陛下可是听信了什么谣言?太子殿下不会做那种事,也许,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