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49章

在妹妹渴望的眼神中,希尔罗.维努斯陪着她上前,在围观侍卫惊悚的视线中,两个人把毫无抵抗想法的几条巨型恶犬按在地上,每一个都撸了个爽。

对于闻讯赶来的方思特,希尔罗是这么解释的:‘维努斯府内是不让养狗的,公爵对狗毛过敏。所以普莱尔和我都有些激动。’

方思特倒不是介意他们撸自己家的看门恶犬,他只是惊讶,平日里凶悍的恶犬们此时竟然宛如刚断奶的幼崽,每一个都温驯得不可思议,任由维努斯兄妹对它们上下其手。

方思特看到希尔罗把手按在一只有他半人高的恶犬头上,有一下没一下得抚摸着,那头恶犬竟然夹着尾巴,连视线都不敢和他对上,彷如一座石雕一样承受着来自希尔罗的爱抚。

太像了……

这一幕瞬间让方思特想起,之前自己父亲的车队被混血乱民攻击的时候,在府内得到这个消息的他心急如焚,当时在他身边的普莱尔却一脸平静:‘没事的,希尔罗也在。’

正如普莱尔所说,希尔罗将雷维阿坦男爵平安无事地送了回来,但当时的方思特看着这个拯救了自己父亲的男人,却无法上前对他第一时间表达自己的感谢。

太恐怖了,光是看到就会毛骨悚然。

后来方思特才知道,希尔罗.维努斯一个人就杀光了所有的乱民,他优异的武技让那些肮脏混血的血液都没能沾上他的身,但尽管如此,还是有无法忽视的血腥气缠绕在他身上,从他面无表情的视线中传出——方思特甚至觉得,也许他看向死在他剑下的混血们的神情,应该也是这样的平静无波,和看着他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但这时,普莱尔.维努斯迎上去了,所以希尔罗脸上的冰块瞬间消融。

普莱尔已经听到希尔罗把那些肮脏混血们一个不留地当场斩杀的消息了,她埋怨着:‘但那些不是被通缉的犯人吗?压去官府还能拿赏金的呢。’

希尔罗愣了一下,认真思考着:‘就算现在去回收尸体,应该也没法拿去官府换悬赏金了。’

他轻描淡写地带过尸体们的惨状。

‘下一次吧,’希尔罗温柔地对自己的妹妹说,‘还有机会的话,我会留下活口的。’

方思特.雷维阿坦看着自己父亲的救命恩人,没有预想中的感激涕零,他的手都在害怕得发抖——他绝不是在同情那些该死的红眼睛,只是希尔罗也好普莱尔也好,他们对待生命的语气都如此淡漠,让方思特.雷维阿坦感觉到天然的恐惧。

‘雷维阿坦小姐,你的手在颤抖呢。’依旧是普莱尔先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请安心,雷维阿坦男爵已经平安回来了。’也许是把这颤抖误会成对父亲的担忧,普莱尔温柔地握住了方思特的手。

希尔罗也看向他:‘是的,男爵毫发无损。’也许这也算是他笨拙的安慰。

方思特只好接下来自兄妹二人的好意,他的心中还是在恐惧着,但当他把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被普莱尔包裹着的手,已经不再颤抖了。

或许是因为,少女的掌心真的十分温暖吧。

就像维努斯兄妹一起抚摸恶犬的那时,只有在普莱尔.维努斯掌心中的大犬,才是在微微摇着尾巴的。

发现自己把自己与恶犬放在一起相提并论,方思特.雷维阿坦自嘲地笑笑。

不管如何,希尔罗和普莱尔都是一对兄妹,而方思特,是要嫁给身为兄长的希尔罗的。就算再怎么去思考,去比较兄妹二人的差异,也是无用之举——不过就是希尔罗看上去更为强势,而普莱尔看上去比较细腻,这样的差异罢了。方思特自嘲自己居然也变成了这种靠外表识人,还贪图不必要的温柔体贴的软弱家伙。

希尔罗十分优秀,再没有比他更加值得投资的联姻对象了。

方思特依旧和自己的父亲持同样的观点。

就像是为了烘托哥哥的优秀一样,身为妹妹的普莱尔看上去,十分地……

方思特.雷维阿坦停下了脚步,他已经看到了普莱尔.维努斯的身影。

她面朝碧蓝的湖水,靠在树根底下,那几头叫人望而生畏的恶犬却舒服地眯着眼睛,趴在地上护在她的身边。

还有一头恶犬竟然直接趴在了她的膝盖上,毛绒绒的脑袋直接被普莱尔当成了垫子,普莱尔把一本本子放在它的两只耳朵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它的耳朵尖。

那只恶犬乖顺地不可思议,尾巴懒洋洋地拍打着草地,带起沙沙的响声。

注意到了方思特的脚步声,那几头大狗都睁开眼睛盯着他的方向——毕竟还是认得自己的小主人的,它们没有发出对陌生人的咆哮。

方思特注意到普莱尔膝盖上的那条狗也抬起了脑袋,得来普莱尔惩罚性的一敲头:“我都和你说过不能乱动了。”,于是又忙不迭地趴了回去。

方思特.雷维阿坦刚才就注意到了,普莱尔似乎不是在看书,她手指间握着一支笔,似乎在本子上书写着什么,离得近了,方思特就看得更清楚——普莱尔不是在写东西,她是在画画。

而画的主人公——

方思特心头一跳。

他的接近发出了声音,普莱尔终于注意到他的靠近。

“雷维阿坦小姐,你来找我了啊。”树荫下,普莱尔的笑脸就像是灿烂的阳光。

方思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脑袋有些混乱,他刚刚看得清清楚楚——普莱尔画在本子上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虽然还没有完成,但方思特一眼就认出了这他已经看了多年的脸,普莱尔的画技好得超乎他想象——又或者差得超乎他想象,才能把另一个人画成方思特的模样。

但这不太可能,所以她画的果然是自己?方思特.雷维阿坦不知心中该作何感想,他一直认为也许她只是在做环境写生呢。

为什么要画他呢?

方思特.雷维阿坦还在犹豫该不该问出口的时候,普莱尔.维努斯已经合上了手中的画本,那些恶犬跟在她的身后。

普莱尔走到方思特面前,对他笑,伸手过来牵住他的手:“我们回去吧。”

于是方思特直到吃完晚饭同她告别时,都没能问出关于那副画的问题。之后再看到普莱尔时,她手上再没拿着那本画册,方思特也就不好再提了。

只是普莱尔画了自己的这个认知一直梗在方思特的心间,让他晚上久久无法入眠。

次日,方思特在希尔罗的邀请下一起去看了帝都最新出的歌剧——这是由一部很经典的戏剧改编的新作。

原作是赞颂前代某位王妃的故事。

这位王妃是举世无双的美人,但她的美丽也招致了灾祸,敌国的国王想要占有她,于是发起了战争,虽然王妃的丈夫英勇地击退了敌人,但他也死在了战场上。

后来,丈夫的弟弟继承了王位,虽然悲痛欲绝,但为了国家和国民,王妃还是欣喜地为新任国王送上祝福。

但这个美丽又惨命的女人没有想到,原来丈夫的弟弟,自己予以期待的新任国王也早就是她美貌的俘虏,哥哥一死,他对于王妃的渴望就再也按捺不住了。

新任国王对自己哥哥的妻子,前任王妃强取豪夺,成了国民口中荒淫无道的暴君。但新国王并不在意他人的看法,他只想拥抱他心中唯一的挚爱。

而被强取豪夺的王妃,在最后为了断绝这段罪恶的关系,为了让深爱的丈夫的国家能够不在荒唐国王的统治下走向灭亡,大义凛然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王妃的死亡让新国王痛不欲生,但他也因此顿悟,理解了心爱之人的良苦用心,从此改革换面,勤恳治国,在他的领导下,国家走向了强盛的时代。

而悲情、伟大又美丽的王妃则成为了长久传承的佳话。

当然,也是许多贵族女子看一遍就哭一遍的经典戏剧,几乎所有人都会把自己代入美貌王妃的位置,徘徊在优秀的丈夫、夫弟、敌国国王之间,最后以美丽又光荣的死亡在历史上留名。

但是,在新起的年轻女性戏剧家群体中,却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她们大多是出生在中产阶级的女性,家庭的富裕和从小接受的良好教育让她们不如自己的父母辈一样敬畏贵族与皇权,而搞艺术的又往往是最激进大胆的疯子,在这方面,她们甚至比那些在帝都享有盛名的老派戏剧家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们改编了悲情王妃的故事,以自己的理解重铸了这个女人的一生,另类的观点在帝都年轻人群体中广受追捧。而新的情节,是这样的——

美貌的王妃曾是一位美貌的小姐,她的父亲用严格的教条将她变成了人见人爱的温淑女子,但没有人想过表面温柔贤惠的贵族小姐的躯壳下却是被压抑太久而终于叛逆的内心。

她白天是温柔高贵的贵族千金,晚上则走上街头去和贫穷的艺术家们一起在这个腐朽压抑的帝都追求崭新奔放美丽的艺术,在那里她结识了一位让她一见钟情的男人,她忘记了她是一位贵族,和那位她认为是贫穷艺术家的年轻人有了一段难忘的甜蜜恋爱。

但来自家族的压迫还是让这段恋情无疾而终,贵族小姐在家族的逼迫中嫁给了尊贵的太子,而太子之后继任成为国王,她也成为了尊贵的王妃。

但没有人知道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心中的某处是空虚的,是不完整的,她拥有了其他女人梦寐以求的财富与地位,所有人都会欢呼她的名,但她却依然怀念与她贫穷的恋人在一起追求艺术的日子。

命运就在这时给她开了个玩笑,她再一次见到了自己朝思夜想的恋人,但他居然是自己丈夫的亲弟弟。

这对曾经的恋人都因为对方的存在而动摇,在偷会中他们互诉衷肠,王妃才知道自己曾经的恋人,自己丈夫的弟弟其实是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他们都因为尊贵身份的束缚信胜叛逆,她知道自己必将嫁给太子的命运,他也知道自己会成为哥哥助力的命运,两个人从出生开始就被安排好了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未来,他们同样在痛苦,只能在艺术中追寻真正的自我。

而他们在追求艺术的途中,结实了对方——不是因为身份,不是因为外貌,他们热爱上了对方闪耀的灵魂。但这份真挚的情感最后却逃不过命运的摧折,他们还是走上了他们曾经最为排斥的道路。

两个人都因为命运的捉弄而痛苦不已,曾经的恋人成为了兄长的妻子,曾经的爱人居然是丈夫的弟弟,他们都是尊贵王座上无法挣扎的囚徒。

但事已成定局,两个人准备默默忍下心中悲伤,站在永远无法拥抱彼此的地方就这么度过这一生——

新作中最大的改编莫过于,把前作中毫无戏份的前任国王,塑造成了超过敌国国王的反派。

他其实一开始就知道了弟弟的行踪,知道他有了一个恋人,在跟踪自己弟弟的时候,他也看到了美丽的贵族小姐,从此对她一见钟情,并决定哪怕她是自己弟弟的恋人,也要让她成为自己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