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人类的语言说出来的词汇比听不懂的魅惑歌声拥有更明确更高级别的指令。
于是那些刚翻上栏杆,张牙舞爪要向海中的美人奔去的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坠入大海;在甲板上殴打撕扯在一起的家伙们以那种仿佛被脐带缠绕在一起的滑稽姿势一齐噗通一下倒在地上;原本还因为听到人鱼的歌声而陷入“狂欢”的船上一下子安静的如同飘荡了百年的幽灵号。
就连丘理士,也能放开手,任由刚才不管他怎么阻止都打算跳海的贵族断了线的木偶一般面朝地砸在甲板上,然后,颤颤巍巍的,拔出小刀,再给自己的掌心来上一下。
他这样的举动引起了那条黑尾“人鱼”短暂的注意,注意到是他——是普莱尔小姐的未婚夫后,黑尾“人鱼”的脸上很人性化地露出了一种显而易见的嫌恶,但他此刻并没有把太多精力放在丘理士身上。
丘理士注意到,黑尾“人鱼”看向海面,看向那条前来拯救他的雌性人鱼,用着海族的语言说了什么。
紧接着,那条几乎让他们灭船的雌性人鱼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悲号,一甩尾巴潜入了深海。
等到海面归于平静的时候,丘理士满身冷汗地踉踉跄跄着往普莱尔和黑尾“人鱼”的方向走去,在一地横躺如尸体的人群中,丘理士是唯一站立着的人类。
“你不和你的伙伴一起离开吗?”丘理士靠着疼痛站在了黑尾“人鱼”的面前,很快速地打量了一番靠在黑尾“人鱼”怀中的普莱尔.维努斯,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的模样。
对于经历了刚才的一切,此刻却依然大胆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类,就连黑尾“人鱼”都露出了有点惊讶的神情。
但不管怎么样,终究只是个人类罢了。
而且还是一个他十分讨厌的人类——丘理士打量着他怀中的普莱尔小姐的视线他都注意到了,他也知道对方是普莱尔小姐的未婚夫,就是人类口中能一起度过发.情.期的对象的意思。
而现在,对方是来和他抢普莱尔小姐的。
所有物被人觊觎的不爽让海妖收紧了自己的手臂,身为人类的普莱尔小姐温暖的小小一只,似乎能被他镶嵌在胸膛里带去海洋里的任何地方,只要有她相伴,不管再幽深黑暗的海底,他的心脏只会感到温暖的悸动。
他忽然想要改变思路了——既然现在已经发展成了这样的事态,为什么他不直接杀掉面前这个碍眼的人类,然后抱着他的普莱尔小姐离开这艘船只,一起去往只有他们二人的地方呢?
就算普莱尔无法在水下呼吸也没关系,大海如此辽阔,不被人类发现踏足的无人岛也那么多,他可以把普莱尔放在只有他知道的岛屿上,就像把她放进一个温暖的鱼缸,然后一直欣赏着永远只属于他一个的普莱尔小姐美丽的模样。
就这么做吧——
杀掉他!
丘理士的手已经触到了燧发□□,只要他能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命中他的眼睛;
海妖咧开嘴角,鱼尾看似自在地轻轻在甲板上拍打一下,只要一瞬他就能冲到那个碍眼的人类男性的面前,用指甲捅穿他的头颅。
气氛已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
普莱尔小姐懒洋洋地在海妖的胸膛上蹭了蹭——就像被叫醒时不满地蹭了蹭被褥似的。
这一位,丘理士和海妖都认为是遭受了雌性人鱼的声波攻击而晕睡过去的娇弱的人类女性,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真就像是被他们的话语吵醒了一样,也像是全程目睹了一场让她无感的戏剧而感到无聊哈欠。
因为太过惊讶,两个男性同时叫了出来。
丘理士:“主……”
“普莱尔……?”海妖笨拙地学着人类的腔调,叫着她的名字。
被他温柔地唤出名字的她,自他胸前抬起头时目光如朝日般闪耀,望着他微微一笑。
让他的心都悸动一下。
然后,他庞大又充满力量的身躯就在她面前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在即将砸到她之前,就被普莱尔小姐伸手一推,同在场的其他不被他放在眼里的卑劣人类一样,像条鱼干一样倒在了甲板上。
为什么?
海妖看到普莱尔小姐美丽纤弱的手指间拿着一个有着又长又尖的针状嘴部的圆筒状物,那是刚才船长交给她的什么叫“针筒”的东西,放了强效的动物用镇静剂,让她好歹留着保护自己……他们都没有想到,普莱尔这么快就用上了这东西。
那个讨人厌的人类男性问出了他想知道的问题。
“普莱尔小姐……您之前没有被影响到吗?”
不管是雌性人鱼的歌声,还是近在咫尺的海妖的沉睡咒语,都没有影响到你吗?
普莱尔的回应是一巴掌甩上丘理士的脸,在倒在地上的海妖脸上慢半拍的要露出一个嘲笑的时候,又一脚踩在了那张她不久之前还赞美过的非人俊颜之上。
“你可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不知道是对着谁说的话语,却让在场仅剩的两个男性心脏都一齐揪了起来。
在好像做错事被指责的小孩子般愧疚地低下头的丘理士和被自己踩在脚下的黑尾“人鱼”之中,普莱尔.维努斯竟是这条船上唯一直立的人。
望着满船的狼藉,不知生死的众人,自责的下属和现在还在用冒犯目光注视着自己的非人之物。
普莱尔.维努斯说。
“我从没有这么生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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