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善的身子仿佛浸泡在冰水中,不住战栗。
她说服自己冷静下来,让杜凯把他们收到的邮件转发给她。
邮件上举证说明季长善是朗郁安插在远方的卧底,比如,商谈红果订单时,季长善刻意败给朗郁;比如,新季度以来,季长善从未参与过和朗郁存在竞争的项目。
假使单看这些事件,绝不足以阻碍季长善升职,但加上季长善与彭朗结婚的前提,一切又是跳进银河都洗不清。
季长善将这封邮件通读三遍,仔细寻找事情的漏洞。
benja任职邻省的销售总监,平常不在绛城活动,哪怕他在季长善身边安插眼线,那也只能抓她工作上的把柄,谁会无缘无故调查她的婚姻状况?
陈月疏的面孔浮现在季长善脑海中,他冲她微笑,脸上一半光明,一半阴影,季长善的右手攥成一个拳头。
圣诞晚会按时开幕,全场灯光转暗,前方台子上立着一棵圣诞树,远方的社牛员工在树边咿咿呀呀地表演节目,他们献唱圣诞歌曲,旋律欢快轻松,每个人都喜气洋洋。台上光线充足,顺带照亮前排的圆桌,大区级以上的管理层坐在那里,陈月疏也温文尔雅地混迹其中。
季长善从他的侧影上敛回视线,停顿一会儿,她摸过手机,给彭朗发了一条消息:“我在你爸的酒店,现在来接我吧。”
朗郁的活动会场离彭氏酒店不远,开车大约十分钟路程。季长善与彭朗约定好见面地点,跳转界面,将陈月疏的电话拖出黑名单。
她给陈月疏发送短信问:“陈总监现在有时间么?我想找您谈谈。”
季长善抬眼瞄向陈月疏的侧影,他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随即起身向门外走。季长善跟上陈月疏的脚步,两个人一前一后抵达酒店大堂,陈月疏环视四周的装潢,雅致低调,很有彭家人的风范。
他笑一笑,看住季长善的眼睛说:“难怪你不愿意接彭氏的卡。到这里来,你肯定很心虚。”
“我确实比陈总监多了一些道德感。”季长善环抱双臂,示意陈月疏出门说话。
他们走到彭氏酒店楼侧的停车场,这里人烟稀少,没有监控,可以消解陈月疏的防备心,她也能放开胆子对峙。
季长善直视陈月疏,问道:“benja发的邮件,是你授意的吧?”
“没有证据,怎么能乱讲呢,长善?”
夜色笼罩陈月疏,他背对路灯站,脸上全是阴影,五官模糊不清。季长善打量他的面孔,陈月疏像戴了一张粗制滥造的面具。
他继续躲在面具背后说话,天冷,哈气冒出来,遮住半张脸孔,“你背着公司做了那么多事,我也很惊讶。我对你有些失望,很失望,应该说,你白费了我带你这么多年的心血和辛苦。”
季长善冷笑出声,“我给公司做了多少单生意,有多卖力,八年的业绩摆在那里,谁也不能信口雌黄。如果陈总监非要污蔑我,我倒是想问问,你不是早就知道我跟谁结婚了么?怎么现在才摆到台面上说?”
“长善你跟谁结婚,我怎么会知道呢?也请你不要信口雌黄。”
“上次在宴客堂,是陈总监亲口问我,彭朗是不是我先生。你身为上级,明知下属有私通对手的可能性,却从来没有干预制止,你又安的什么心?”
“我实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正如季长善推测的那样,陈月疏否认一切,狡诈无比。她兜里的手机没能录到有效音频,无法证明陈月疏纵容下属,瞒而不报,自然不能反将他一军。
季长善心火窜天,但是脸上没有表情变化。她的胸口轻微起伏,倏然间,余光瞥见一辆国产长安缓缓驶进停车场。
车的大灯照亮一块柏油路,地面星星点点闪烁,季长善的半只袖子垂在浅淡的游光里。灯灭了,有个人下车站在那里,他的黑大衣长而阔,季长善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她不动声色,再度套陈月疏的话:“这里就我们两个,陈总监总该让我死个明白。”
“如果你没有和彭总结婚,我想升职的肯定是你。但你应该也不需要这个职位了。嫁给彭总做阔太太,相夫教子,也是一条光明的出路。家庭主妇很让人敬重,我应该恭喜你。”
陈月疏笑笑,伸手贴近季长善的脸庞。季长善一把拨开陈月疏的脏手,他的眼神顿时阴郁起来。陈月疏向她逼近,冷手卡住季长善的下巴,手指深深嵌入季长善的脸颊。
凛风扫过他的头顶,发丝起舞,陈月疏用口型寂静地说:“你陪我一晚上,或许我会考虑帮忙。”
季长善刚要抬起膝盖,陈月疏就被谁擒住了手腕。陈月疏怔愣一秒,转脸望去,彭朗一拳头揍上来,陈月疏的鼻孔里缓缓淌出一道血。彭朗还攥着陈月疏的手腕,不断加大手劲儿,那手腕瞬间就被拧成麻花。陈月疏的骨节隐隐作响,疼痛粗暴地袭来,他咬紧牙关,刚想维持体面,请彭总放手,季长善忽而抬高膝盖,猛地撞向他的要害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