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善并不觉得彭朗没事儿,但也无从问起。她被彭朗牵着往厅里走,彭家的阿姨现出身来,脸色比往常沉闷。
阿姨同小夫妻说,太太也许不吃晚饭了,彭总叫厨子做了一桌中餐,在圆桌厅吃饭。
除却会客饭厅,彭家有两间自用的小餐厅:一间放圆桌,用来吃中餐;另一间摆方桌,用来吃西餐。季长善来了这么多次,头一回听说圆桌厅,彭朗没解释什么,走到餐厅门口,似是有几分迟疑,终于抬手敲了木门。
房中无人应答,彭朗又敲一遍门,门内持续寂静,五六秒后,传出来一声进。
双木门向里推开,彭诉仁一个人坐在桌前,坐主位,他的国字脸朝向大门,一如既往涂抹着葬礼的肃穆。
季长善低眼瞥向餐桌,木转盘上摆着十二道菜,四盘凉菜,八盘热菜,几乎是年夜饭的配置。
如此隆重的宴请,好比鸿门宴,好比断头饭,季长善惴惴不安,瞧了彭朗一眼。他见怪不怪,带季长善入座。在他们进来之前,彭诉仁已经动了筷子,现下正继续夹着凉拌花生米,夹了三次,花生打滑,彭朗摸起筷子,帮他的父亲夹住花生,送进彭诉仁的餐盘中。
彭诉仁吃了几口别的菜,细细咀嚼完,才夹起碟子里的花生米。
他用假牙磨着花生,咽完了,看着桌上的菜盘问:“今天怎么回来晚了?”
“路上堵车。”彭朗望着另一盘菜答。
季长善用余光览着彭家父子,他们像分别了一个世纪,再见面时,彼此都忘记了该如何对视,又该说些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