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稚反省到自己不够贴心,于是就又把灯关了。
就在她把灯关的一刹那,静默的空气中传来,倦哑好听的声音,“关灯干什么?”
静默中,他的语调有些疑惑,嗓音低低地,带着半睡半醒的意思,落入林九稚耳中,却又如羽毛般挠在人心上。
林九稚看过去,他还枕在手上,头微微往这边偏了一点,看过来时漆黑瞳仁习惯性眯了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
林九稚逐又打开灯,小教室重新亮起。
冷感的白灯至上往下铺展,透过季延西黑压压的睫毛,在他眼睑下方拓下层淡淡的阴影,他此刻的神情带着刚睡醒的慵懒,视线落在林九稚身上。
林九稚一噎,冲他眨巴一下眼睛,理所当然道,“让你继续睡啊。”
少女站在门口灯控处,皮肤呈白瓷色,她望着这边,目光清澈单纯,季延西愣了一下,心中升起一种想法。
她也不是关心你。
季延西觉得,她就是单纯地,让你继续睡,而已。
林九稚说一件事,就真的是阐述一件事本身。
怎么会有女孩做什么都这么理所当然,无法让人生出任何一点别的揣测。
季延西已经坐了起来,背脊往椅背一靠,指骨分明的手张开,往头发上一梳,又是专属于他的一个,习惯性的动作。
他弯唇,嗓音是半睡半醒的清淡,“不睡了。”
林九稚点头轻轻“哦”一声,走进来拉开凳子坐下,季延西看见她拿出纸和中性笔,还有水彩笔,美工刀,一堆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干嘛的。
哦,还有卷尺,橡皮筋。
不知道在找什么。
少女像是注意他投注来的视线,手边动作一顿,偏头看过去。
季延西没想到她会突然看过来,一顿。
一时间,四目相对,教室里也没别的人,就他们俩。
林九稚本来不打算问的,她安慰自己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应该大大方方点。
可她转念一想,她这辈子没买过那么贵的酸奶,没忍住,“你是不是不喝酸奶?”
季延西直视她一双乌亮的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她突然又问,“那粽子呢,你吃吗?”
季延西:“?”
林九稚见他没反应,看起来热情些许,“不爱吃?”
林九稚的眼睛实在是太漂亮了,半开扇,杏仁状,睫毛浓密纤长,瞳仁深色却一直很亮,就像是小说里头常用的词汇——星星眼。
细细地看,就跟里头藏了星星似的。
季延西连过节时都不怎么吃粽子,别说平时了,但他鬼使神差地,好像觉得自己应该说爱吃。
但显然,他想多了。
下一秒,少女表示了理解,并收回目光继续捯饬她的东西,并细声说,“不爱吃也正常,我也不吃,明天问问许顺吃不吃吧。”
林九稚只是突发奇想想到林振给她拿回来的粽子好像快到期了。
昨晚拿回去本来想直接扔掉的,但林振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知道她要扔,发微信给她说那三个客户松的三角粽子值一千多,林九稚放冰箱前翻来覆去,觉得也就那印着“花好月圆”的礼品盒值个五十块钱,不懂那里头的粽子和楼下菜市场阿姨五块一个的有什么区别。
林九稚还以为林振骗她,但她上网一查,发现好像是那么一回事,那粽子还真挺贵的。
这个听起来就像男生的名字引起了季延西的注意,林九稚还在找她的2b铅笔,便听见他问,“许顺是谁?”
“跟我玩得好的同学。”林九稚不太在意地回答。
季延西眼睛略眯,“男同学?”
林九稚没回答,因为她犹豫了下,心想成天翘着根兰花指跟女生称姐道妹心理性别为女生理性别却为男的许顺正确属性到底是男还是女。
身为社会主义青少年,理应科学一点来讲。
那应该……还是男吧?
见少女显示出犹豫的模样,季延西眸子眯得更深了,“谁说我不吃,我吃。”
林九稚“啊”一声,偏头,凑近,似乎要确定真假,“你真吃?”
季延西坦然点头,“我吃。”
他停顿片刻,“你很多粽子吗?”
言外之意可能带了几许“你给了我还给那个许顺吗?”这样的意思。
给粽子找了个比垃圾桶好的归宿,至少让林九稚心里的负罪感减轻了,林九稚挺开心地,看向他的眼眸弯似月牙,“不给了。我哥给我的,也就三个,咸蛋黄味的。”
也就三个。
三个都给你。
末了,林九稚正儿八经添一句,“很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