炀春雪手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手掌中。
她很想一把扯走这些被蒙蔽的人眼前的黑布,可这仇殷九霄想自己报,她不能提前掀起混乱。
充满怨愤的高喝声让原本正在引论阮冥与殷九霄谁更强的武林人士停了下来,那些原先对阮冥冷言冷语的人也停了下来。
岑河见殷九霄似乎不准备理会,一副漠视的态度,正要站出来主持混乱的局势,一把长剑却突然从一边的人群中被掷出,带着一条凌厉的弧线,直插入大吼着让殷翊去死的人群里,发出铮铮剑吟。
“欸?那是我的剑!”站在嵇远寒旁边的武林人士忽然意识到自己背上的剑被扔了出去,出声为时已晚。
十数个旧日门人吓了一跳,齐齐朝着剑来的方向看去,一张熟悉的脸映入他们眼中。依旧是那棱角分明,高鼻深目的男子,冷若冰霜的神情仿佛要将他们斩落剑下。
一人正了正色,走出人群,虚张声势地整理了一下衣襟,趾高气昂地看向自认为很是可怜的黑衣男子:“暮秋啸,你对殷翊那般忠臣,说不到底不过阮正卿的命令,只要你迷途知返,我们可以给你机会重新回来。”
“我心甘情愿,神清智明,谈何迷途知返?”曾经那个少言寡语,说话永远没有一丝起伏的冬雪楼楼主此时的声音带着仿佛要灼烧他们的愤怒,“倒是你们,被人蒙蔽不知抑或不愿醒,愚蠢至极、可笑至极。”
第一个开口的女子表情出现一瞬间的凝滞,似被戳到痛处,张牙舞爪又要说话。
嵇远寒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先一步道:“再让我听到一个死字,我就让你们先一步去向老谷主请罪。”
生死狱的其余人也被嵇远寒激起了怒气,正要刀剑相向之际,岑河终于等的嵇远寒说完话,再不作壁上观,将飞虎叉猛地插在地上。
整个悬崖地面为之一震,众人齐齐看向岑河。
岑河扫过所有人,神情严峻,告诫道:“诸位,这里是武林大会,我飞虎揽月是准备退位让贤,但不是退隐江湖,请诸位好自为之。”
先前说长道短的围观人士逐渐合上嘴巴,终于不再嬉笑怒骂,敛容屏气,一些看热闹但喜静的老前辈终于等来安静的氛围,两拨人纷纷注视数丈高的山巅。
就在这时,一阵悦耳的轻笑夹杂在慢慢变小的风雪里吹进每个人耳中。
是阮冥在笑。
笑着笑着,这笑容灿烂的娃娃脸青年似乎因为太过欢喜竟笑得直不起腰,如不是之后用剑支在地上,支撑着身体,他们差点以为会看到阮冥会笑趴在地上。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殷九霄手指缠绕着刀柄的火红流苏,看着阮冥这副有些癫狂的样子。
片刻后,见阮冥仍没笑够,他启唇悠悠问道:“又是何事这么好笑呢?”
轻柔的语气就像回到了还在藏书楼的日子,阮冥在轮迴谷里碰到了有趣的事,笑着推开藏书楼的门,他便会问上这么一句。
阮冥闻言,指尖抹去眼角笑出的泪水,嘴角勾勒着大大的弧度,以水润的眼睛望着殷九霄:“一个惹来众多非议,让武林群雄都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魔头,现在却站在山巅之上,要做武林盟主?就算小师兄你真成了天下第一,怕是也无人会奉你为盟主,真的是很好笑,是我近日来所见的最好笑的笑话了。大家觉得呢?”
所有人都听到了阮冥用上真气,以至格外洪亮的声音。
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了板着脸的岑河一眼后又赶紧忍住,憋得满脸通红也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可谓忍得十分辛苦。
生死狱的门人明目张胆地偷笑着,任谁都看得出是报复殷九霄的行为,因为这些隐约的笑声比肆意的大笑更带恶意。只有娇小黑衣女子定定地站在人群里,面无表情的样子显得格格不入。
谁都以为殷九霄这时总该生气了,但没想到殷九霄思忖了一会儿,一抹浅笑出现在尤胜于女子容貌上,来了句:“确实挺好笑的。”
“不过,我想到更好笑的一个笑话。”殷九霄温温柔柔地说,“若我真的最后成了天下第一,到时这些人都奉为我盟主,不是更好笑吗?”
阮冥似乎极为认真的思考起来:“小师兄,你是否忘了,当年在轮迴谷,你连谷内的三百五十余人都管不了,这武林如此之大,你若真的做了盟主,这次再做个耍手掌柜,这就又是一个笑话了。”
殷九霄歪了歪头,这次不赞同地摇摇头:“这个笑话不好笑。”
将殷九霄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的女子,与旁边的姊妹小声嘀咕,这殷公子要是再加一把白玉折扇,配上现在这身白衣白衫,可不就是话本里描述的翩翩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