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绍先的酒量并没那么不济,他其实没醉,不过是想着要病一场,又不愿意多吃酒,这才特意做出酒醉的模样。
才刚在床上躺下歇息,便听外头有丫头问福园:“大爷回来了?太太遣我来瞧瞧。”
太太屋里的,就是扫洒丫头也额外有体面些。福园也不知道孙绍先不是真醉,便没拦她,推门请她进来:“我正要去拿醒酒汤,姐姐来了,正能搭把手。”
船舱里只点着一盏落地罩灯,烛光昏沉,连带着整个屋子都影影绰绰。笙歌轻踩步子进来,唤道:“大爷?”
孙绍先没答话,她便壮着胆子往前。罩灯就在窗边,幽沉暖黄的烛光半洒在他连声。笙歌只见他双眸紧闭,玉面微红,很有几分美玉染尘的况味。一颗心便猛烈地跳起来,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去碰一碰这张如琼玉雕出的面容。手指将将要落在脸上,忽见孙绍先倏然睁眼。双眸清亮,熠熠而辉,哪里有半点醉模样。
“大爷,奴婢……奴婢……”笙歌整个人僵直得不像话。
孙绍先目色疏冷,也没动,只冷声道:“出去。”
福园端着醒酒汤回来,正见笙歌捂着脸哭哭啼啼地出去,一时不解。待细想想,却又全明白了。得,又是个一头栽进去的。得亏是太太跟前的人,否则早打发出去了。
醒酒汤孙绍先一口没吃,只命福园去请大夫:“就说我病了,头疼的厉害,请大夫来瞧。”
因孙绍先病了,孙家的船在沧州停了有三两日。请了多少大夫,终不见效。整个人昏昏沉沉地烧着,总不见好。周夫人整颗心都像是被人搁在油锅上似的,焦灼得不得了。
还是跟前的婆子给提了个醒:“往年里大爷过完生辰,总要往外去化些纸钱。今年在船上,就把这茬省下了,奴婢想着,是不是这缘故?”
周夫人眼下也是病急乱投医,忙命人备纸钱和铜盆,亲自下船寻了块僻静的地方焚纸钱。等纸钱焚尽了,待起了身,忽见那厢过来两个人。周夫人定睛细看,但见有个道人另又有个和尚。那道人腿脚像是不大便利,一脚深一脚浅地过来,身上也不大干净,沾泥带水的模样。和尚腿脚倒好,只是头上顶着癞疮,衣衫褴褛,瞧着很落魄。
“阿弥陀佛。”周夫人念了声佛语,命碧影拿钱来给他们。
银子递到跟前,两人却不收,只问碧影:“你们家中可有个郎君,如今重病缠身,举家束手无策?”
碧影与周夫人回了话,周夫人整个人如醍醐灌顶,忙上前来问两人:“两位高人,可有医治我儿的法子?若真能治好,但凡我有,只请高人开口,我们无有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