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是这样的回答愈令人不安,“不知道,”金澜静静说:“没有人通知我。”
付小芸不再笑了,声音像沾了水的羽毛,一时竟从半空中缓缓沉了下来,可语速不减:“是这样,邹老师退休了。”以她的人缘与交际面,对于学校里的事,无论是否与己相关,她总是知道些的。既然知道,那便要说,她说得爽快,没有卖关子,也没有推脱搪塞,像是没有一丁点委婉道来的必要。她丝毫不必考虑金澜此时的心情。
金澜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困惑,他不过请了一段时间病假,世界好像颠倒了,“可是我记得,邹老师没有退休的计划。”
付小芸的话如此果断直接,不见“可能”“或许”“好像”这种词的一点身影,便可以明白这事多半是板上钉钉,无可更改了。金澜相信她的可靠与权威,不想质疑她。
在那一瞬间,他只是……忍不住质疑整个世界。
付小芸顿了顿,又说:“邹老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即使是突然产生的想法也有可能。”
金澜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引得银杏一阵探头:“可是老师他还不想退啊!”
付小芸还是那般冷静,“你怎么知道他不想呢?”
“我就是知道啊!”霎时间金澜猛地站起来,他重重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把头发,终于抑制不住地急躁起来,“师姐,我真的知道。你……不信我吗?”
这个问题提得滑稽且没有意义。他的笃定毫无用处。即使付小芸相信他又能如何?木已成舟,事情不会有什么改变。他心底也有一个声音如清水,絮絮地让他接受现实,然而一碰上胸腔内的怒火便被炙烤成水汽。水汽攀上他的眼眶,总是黑白分明的眼睛像被雾裹住,一时间不再分明了。
金澜忍住了。
这么多年以来,他如此失态的情形大概屈指可数。大概很少有人注意,他们的金师兄也是会这般无理取闹的人。
“金澜,”这一回付小芸沉默的时间稍长些,但最终还是开口了,总要有人收拾残局:“你不要怪他们不告诉你。我听说,你的病和长时间的劳累有关系,所以……”
说到这儿,付小芸倒是难得地迟疑了,她斟酌着用词,犹豫再三,还是重重叹了口气:“……我猜,只是猜,他们是商量好了,先不把这件事告诉你,让你安心养病。毕竟……”
那一瞬间金澜举着手机,低声笑了,他想生病的绝不是他,而是今天的天气、今天的空气、今天的阳光——真奇怪,今天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怎么连付小芸都能犹豫成这个样子?
听到他的笑声,付小芸没有生气。“金澜,我马上要出国了,”她提到了一个国家,“你在那边交流过一段时间,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这个季节有没有好看的风景?”她声音柔柔,提到的却是毫不相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