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澜一张脸白白的,唯独两颊和鼻头还有点红。他这时已经有些困了,裹紧被子,身体微蜷在床的里侧。他闭着眼,洛纬秋也不知道他是在思考,还是已经睡着了。
“你有地方可去吗?”金澜问他,“如果没有的话……”
洛纬秋很快速地打断他,“有。我其实也不是一定要待在这里。”
金澜的确没想到这个回答,他有些莫名的气闷:“……既然你有别的地方可去,那你就尽快离开吧。我还以为……”他的身子向下缩了缩,声音淹没在棉被中,留下不甘的余调。
他原以为,洛纬秋没有什么地方可去,那且容他住两天,这也没什么。他也是这样回复秦岁安的。
但是细细想来,他完全没有问过洛纬秋,所以为什么潜意识里会产生这样的印象?明明之前还口口声声劝他离开。的确,洛纬秋很可能早就不是几年前那个会缠着他、非他不可的小孩了,他会有很多丰富多彩的地方可去,而自己也不是他唯一可停泊的口岸。
这不是难理解的事情,他不该想不到。所以他在自大什么?或者说,在憧憬什么?金澜看不到光,也很难辨别出现在是开灯还是关灯,他却总觉得不自在,仿佛洛纬秋的视线粘在他的脸上。脸有些微微发烧,他又无声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你还以为什么?如果我说我确实无处可去,你是不是会更加心安理得地收留我,让我在这儿住?”
洛纬秋的口气很平淡,似乎比他日常说话的口吻都要寻常与毫无波澜,金澜却听得一字一心惊,他甚至找不出话来反驳。
只听得轻轻“啪”的一声,身边一阵窸窣,是洛纬秋关上灯,躺在他身边了。
他毫无顾忌地掀开金澜的被子,躺了进去,他之坦然,反衬得金澜像个鸠占鹊巢的不速之客
他怎么突然……金澜的思绪还没个下文,只闻得一阵熟悉的香味,丝丝缕缕,比春雨坚韧,比熏风强势,像挣不脱的一张网。奇怪,听觉与嗅觉分明是两套相互独立运作的系统,可当四周寂静时,这股香味就更加强烈了。
金澜想,是不是他看到,并且用了放在浴室储物柜里的那瓶沐浴露——几年前他们刚刚分开时,金澜曾托人在国外找这个牌子这个香型的沐浴露,为什么这样做,他不知道,或许只是觉得好闻罢了,然而到手之后却发现其实这种沐浴露的香味并没有他记忆中那般浓重,甚至称得上非常清淡,不留神还闻不出。是因为这种沐浴露只对洛纬秋有奇效,还是因为洛纬秋的存在,才使这原本存在感不高的香味镌刻在记忆与心头?
金澜有点心慌,他想那瓶搁置在储物柜里常年不见天日的、承载着各种复杂心绪的沐浴露终究是被他发现了,所以他才会突然说一些反常的话!不怕,这很好解释,就说是哪个朋友送的好了,真的很好解释,这说明不了什么。
金澜清了清嗓子,很镇定地说:“那个沐浴露跟你无关,是一个,一个在国外读书的朋友觉得好用,回国的时候给我拿了两瓶。”
“什么沐浴露?”洛纬秋显得很疑惑,他凑过来,在金澜耳边说:“学长,我送你的标本,你为什么放在枕头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