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

……这个戏馆有问题!

白玉堂陡然意识到了这件事,但还未及反应,一位衣上布满华丽花纹的侍者便从三楼上走了下来。

那侍者冲江临微一弯腰,用不太标准的官话对他说道:“江家公子您好,我家主人有请,还请您楼上一叙。”

江临抬头望去,便见三楼的竹帘被一柄镶嵌着宝石的刀鞘轻轻掀开一条缝隙。从那刀上闪着的寒光便能看出,是有一位重要的人物在等着他。

江临收了扇子,挑眉道:“你家主人,可姓野利?”

99童心犹未泯

展昭和白玉堂一听到这个姓氏,脸色登时一变。

谁不知道如今那北方部族叛军首领座下有一位大将军,名叫野利遇乞。

如果这个控制了整个戏院、又把江临叫到楼上去的人真的姓野利的话,这其中涉及到的势力就比他们想象中要复杂得多了。

展昭和白玉堂二人心头一空,为江临的安危着实捏了一把汗。

但江临却十分沉稳,仿佛早就做好了准备一般。

白玉堂有些着急地冲那侍者道:“凭什么你请了我们就要跟你上去?……”

却被江临按住了手腕,悄声道:“这戏馆内全都是他们的人了,你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只是在这里等待就好。”

说罢,他又转头看向那侍者道:“我想阁下定不会太过为难我们的吧?”

那侍者不置可否地说:“江公子既然如此识时务,就快些随我来吧。”

上了楼,掀开帘子,果然看到一位形容粗狂、高鼻深目的壮汉正坐于茶桌之前。根据对方的年龄判断,应就是野利遇乞不错。

江临正想着,对方果然便道:“你是如何猜出了我的身份?”

其实在看到对方的相貌与年龄之前,江临也无法确定对方就一定是野利遇乞。

他只知道,顺着瑞鹤仙人这条线索找上自己的人,必定与自己伤过的踏雪堂有着脱不开的关系,而之前他们在阆中时便曾查出,踏雪堂和外族势力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或辽或夏,其实一直都对大宋的四象秘宝虎视眈眈。

但江临想着,毕竟历史上的野利遇乞是为骁勇善战的将军,怎会轻易潜入开封府中同自己见面。

但此刻,对方的的确确为了白虎秘宝或是瑞鹤仙人的事情找上了他,那就说明,对方在军队中的作用,还不及跟自己的这次会面。

这个认知着实给江临带来了些许愉悦的情绪。

不知是不是大宋和辽国和谈的消息让李元昊感到了危机,但不管再怎么说,野利遇乞会出现在开封府里,只能说明北部藩政的情况真的不太妙。

江临只卖关子道:“山人当然自有妙计。”

既然都跟他跟到了尧节书院,野利遇乞恐怕也已知道了他有个邵雍那样会推算的师父,对他这样神神叨叨的说法只冷哼一声,并未放在心上。

野利遇乞的耐心似乎非常有限,直接开门见山道:“行了,既然江家公子是个聪明人,就早些把你手中的‘少昊遗书’给交出来吧!”

江临却似不解般炫耀道:“可是,大宋现在手握三件秘宝,军备良足,又刚与辽国达成了合和平谈判。为何你们会觉得,拿到了我手里的‘少昊遗书’后就能打一个胜仗了呢?”

野利遇乞毫不客气地拔出刀,直接插进了一旁的地板上,道:“少废话!我只要你交出秘宝!”

“唉,你就没有考虑过,如果那个什么遗书当真像大炮一样有用的话,我为何不把他交予官家呢?”江临却对他的恐吓不为所动,仍是笑意盈盈地说,“你大概也从近些日子的戏曲里了解过江某的为人了——我江临,不愿吃苦,还爱邀功,若能自己一人占便宜,就绝不会与他人同享。这样的一个我,不是应该瞒着其他的秘宝传人,第一个就把自己的宝贝交给官家讨赏吗?”

江临的几个问题把野利遇乞的心理防线步步击退,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可是他坚定道:“不,一定可以的。你少说那些废话,我的目标就是为了君上……”

“等等,野利将军,”江临一脸诧异地打断道,“你口中的君上,指的可是李元昊那厮?”

尽管知道宋人并不承认夏的地位,但江临这样直呼李元昊的大名还是让野利遇乞十分不爽,他怒道:“君上的名讳岂容你这样的黄口小儿直呼?!”

江临连忙道:“我没有冒犯的意思,我是想问,你可是因为你与李元昊从年少便在一起出入打仗,你的妹妹还嫁给他做了皇后,与他算是同气连枝,才要帮他……”

野利遇乞直接拿刀指向了江临道:“这是我与君上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

“当然与我无关,可是……”江临举手笑道,“你可知道,李元昊接下来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杀掉了你的妹妹?”

野利遇乞大惊道:“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我可以保证我说的话都是真的,如果你全然不信,就不会是这样跳脚的反应了!”

江临一下子戳中了野利遇乞的痛脚,又沉声道:“野利将军,你可知道,少昊遗书之所以叫‘少昊遗书’,是因为什么吗?”

·

江临在来到戏馆之前,就已经跟他的父亲江之皋坦白了自己的经历。

他本想着好好鄙视一下对方的粗心,开场白却选得不是很好,一上来就说:“爹,我曾经以为我不是你的儿子。”

江之皋闻言立即瞪圆了眼睛,骂道:“你什么意思?你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怎么不是……”

忽然他倒吸一口凉气,又问:“难道你是发现了你于叔叔的什么东西……”

江临顿时意识到江之皋又把故事想歪了,连忙道:“那都是几十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爹,你在想什么呢?”

“我的意思是说,出于某种缘故,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来自外世的人,不是你的儿子,但如今看来,我似乎是受到了‘少昊遗书’的影响,丢失了一段记忆……”

江之皋一头雾水地问:“你丢失了什么记忆?为何我从未看出来过?”

江临心道这答案真不令自己失望。

以江之皋那神奇的脑回路和粗得能过河的神经来说,能看出来就怪了。

当然,江临没把时间浪费在贫嘴上,而是说:“总之,嗯,您得先跟我说说这少昊遗书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我才能同你说清楚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江之皋竟然也对他说:“看来你着实忘了不少……自从你继承了少昊遗书之后,我就会自动丧失对其内容的全部了解,你如果连你都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的话,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它里面的内容了。”

江临闻言感到十分震惊。

如果连我都不知道它的内容,这世上不不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它的内容?

难道这本“遗书”里面的东西,真就这样随着自己消失的记忆而烟消云散了?!

但随即,江临灵光一闪。

在这个世界里,的确有事情是只有他一个人才知道的,而且还不少。

……那就是他穿越来前的世界。

只有他一个人了解那个世界里的军事、科技、文化。经济等等等等的东西,知道其中的绚丽灿烂和污秽肮脏。

难道,少昊遗书指的就是他理解之中的“原世界”?

江临试图捋顺自己的逻辑。

如果说……如果说自己的确就是那个在宋朝长大的江临,有朝一日忽因意外而失去了记忆,把“少昊遗书”的内容当成了自己在另一个世界中的记忆呢?

那也就意味着……不是什么现世转世,他从来就是原本的江临。

江临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那个‘少昊遗书’是什么样的东西,不是一本书吗?”

他怎么会因为一本书而产生那么丰富而完整的记忆呢?

江之皋认真地看着他道:“‘少昊遗书’乃神创之物,它就藏在你的脑海之中。”

江临彻底明白过来。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江临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更加顺畅了。

少昊遗书中所记载的内容就是另外一个大千世界,或许是后世或许是前世,但总归是一个足以让他认为自己在真实世界中生活了二十余年的……幻境?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江临竟一时生出了些恍惚的情绪,却也终于有了实感。

他并未在异乡,而一直都在故土。

·

此刻,对上野利遇乞疑惑的视线,江临胸有成竹地解释道:“少昊一名乃是白虎神将。白虎又是司兵司史之神,有这预知未来、通晓世界的能力,而我刚才与你说的,就是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野利遇乞对江临的说法将信将疑,冷笑道:“你是不是要说,李元昊必败无疑,要劝我早日归降于宋?”

江临弯了弯唇角:“将军又没那么在乎藩政的建立与否,在下何必同你说那些。我只能告诉你,你的妹妹当不成长久的皇后,你也只能比他多做一年的将军。”

他说的话是真的,虽然按照历史上的发展,李元昊建立了夏的政权,但是他的确杀掉了野利遇乞那个给他当皇后的妹妹,野利遇乞也没有活过政权建立的第二年。

所以江临可以大言不惭地说:“如果我有半句虚言,愿遭天打雷劈。”

即便他话里的意思,听起来就像是在说,李元昊不仅注定赢不了宋,还会背信弃义地杀死野利遇乞的妹妹,与他反目成仇。

他这誓言发得漫不经心,劝降之意被削弱了不少,却更让野利遇乞想要相信。

野利遇乞并不是被江临的那通预知之说给吓住了,而是因着其他的佐证对李元昊生出了嫌隙。

野利遇乞早年一直觉得,自己与李元昊之间的联系,既有出生入死的兄弟,又有些明主和忠臣之间的惺惺相惜,但此刻他仔细想来,似乎的确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亲密。正如江临所说的那样,李元昊最近新宠了一位妃子,对自己的妹妹甚至算不上好。朝野内外都在说他野利部族的权势太过,要李元昊小心提防。

难道他真的对自己一家生出了嫌隙?

野利遇乞稳了稳心神,道:“不,除非你让我亲眼看到那‘少昊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