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显既知道了,也大概明白了为何萧令明对波兰海来使避而不见,想是他大约也清楚身上是个什么物件。
宋显心底转过千丝万缕的心思,“兰亭。”宋显唤了一声,对跪俯池边的兰亭吩咐了一句,“便说……说朕有些许经义辨不分明,望明日大法师入宫与朕讲解。”
皇帝沐浴更衣的时候宫人们已然陆续整理完了上供的礼单,将其中格外出挑的物件尽数奉来了含元殿,等待天子与明后的额外处置。
天子转过摆屏,正巧撞上萧令明接过被宫人奉过头顶的螺钿漆花琵琶随意拨了三两声。虽称不上蕤宾铁响,却也利落干脆,颇见功底。
“你还会弹琵琶?”宋显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喜,“父皇让你学的?”
萧令明反手放了琴,随口答了,“嗯,先帝那时候让学过一阵,可学会了他又不喜欢了,我也没这情致就再没碰过了。”
宋显凑上前,自萧令明身后双手圈了他的腰,整个人贴了上去,又把下巴尖往萧令明的肩颈里埋了埋,“可是朕喜欢啊,朕的母妃就弹得一手冠绝六宫的好琵琶,最擅一曲月儿高,可惜父皇没听过几次,全叫那时候不通音律的朕听去了。”
萧令明任由他抱着,嘴上故意不接茬,“是么,那显儿慢慢喜欢着。”
宋显顺势松了手,只是在萧令明背过身去看其他物件的时候,跟在他身后,叹了一口气,“明儿还有多少事情是朕不知晓的。”
萧令明只觉他故作幽怨,心底好笑,干脆自李芙手中接了团扇,抬手掩了半张脸陪他演,声音如丝如缕地装模作样幽幽道:“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明儿总该留些东西在手里,叫圣人时时刻刻新鲜着,免得将来落得个红颜未老恩先断的凄楚情状。”噎得宋显脸色白了青,青了白。
待用过晚膳,萧令明亲自送了还有晚礼未完的皇帝到了殿门口,本想回去继续看日间未读完的奏疏,但到了外头叫这晚风一扑,索性改了主意往映春池走去。
因是临时起意,倒也没着李芙清人,左右自圣文武皇帝起大元后宫内外隔绝之森严亘古未有。
这后宫里的人到咽气了的那一天也是后宫里的鬼,萧令明自也不怕传出什么闲言碎语去。
他像少时居含元殿时喜欢的那样靠坐在春池水榭的朱栏边,就着湿润清凉的夏日晚风,手中执了一卷书,耳畔是细风穿过廊下金铃是清脆明亮的声响,却不似少时那样看得进书了,反倒忍不住去想,若那个冬天没有遇到玉贞公主,如今该是个什么模样。
“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