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明说着轻飘飘地斜了一眼李芙,“李芙,你当年做事不够干净。”
李芙躬身,低眉敛目地告罪,“是,奴知错。”
大貂寺的声有着宦官特有的绵软,此刻丝丝缕缕地飘在新帝与明后的对峙间,非但没有起到半分缓和,反倒有火上浇油之势。
宋显生得多情俊秀的五官下冷色越积越厚,萧令明握着李芙手腕的那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上,鲜红锐利的指甲也随着他无意识地收紧一寸寸地掐进了李芙的皮肉当中。
半刻之后,萧令明逼着自己缓缓松了死死握着李芙的手,李芙便立刻将自己被萧令明强行克制之下掐出四个渗血指甲印的手腕翻转拢进了朱红宫袍宽松的大袖之中。
萧令明鲜红漂亮的指尖扫过袖口,貌似漫不经心地拢了一拢,“有些事情既过去了,皇帝就该糊涂着让它过去。可如今皇帝硬要把它翻出来,孤便愿你来日不要后悔。”他说完便丢下神色晦暗端坐原地的宋显甩袖离去。
萧令明与宋显不欢而散之后便回了昭阳殿,然而他下了辇驾徐徐步入殿门,踏上外廊之后尚未迈出两步,便眼前卒然一黑踉跄两步,幸得李芙一把扶住才没有当真跌倒。
李芙看着他勉强站定抬手颤抖地扶着额角,转身便断然吩咐了一句,“去传钱院首。”可他话音刚落就被萧令明抬手拦了,“不必。孤无事。”
萧令明摇了摇头,遣推了所有的宫人,只与李芙一道往内殿走去。
萧令明这大半年来几乎日日都在含元殿住着,本就没有几分生气的昭阳殿此刻越发显得美轮美奂却冰冷如棺。连那股子素来萦绕其中的甜苦香气都在流逝的时日里淡去了。然而出乎李芙意料的是,萧令明一踏入内殿便取了放在香翁边上的香盒手腕一抖倒进去了大半,一时间殿内异香扑鼻,浓重得叫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李芙见他如此,劝道:“您衣料上熏着便罢了,这宫室里便不要用了,这东西毕竟……”
“毕竟什么?都用了这么多年了,该如何便如何吧。”萧令明的眼皮轻缓地阖了一阖,犹如一只无力濒死的残翅蝴蝶,“先帝富有天下不也轻轻就放下了么。孤有什么应当放不下的东西,要谋求寿数呢?”他说着未持扇的右手缓缓在腰间那只自先帝去后便带着的深玄荷包上轻轻一握。
李芙叹了口气,他到底心疼萧令明,“您与陛下说开便罢了,陛下也不过就是少年心性争风吃醋罢了。老奴知道您出不去心里难过,可您总要和陛下在宫里相处下去。”
氤氲的香气盘旋而上,虚虚笼在萧令明的面前,令他的眉眼面容都模糊飘渺了起来,只听他听了李芙的劝只是清浅一笑,“我早已经不再想这些了,那时候没经过事情,做事幼稚、糊涂,觉得宫墙之外就是天大地大了。哪里是这么一回事呢。”萧令明说着抬指优雅地一点上方,“它永远都在。”
“至于宋显,他不是要查么,便叫他查去吧。且看看那些往日烂账翻出来,倒底是他疼还是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