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喧闹的酒馆一步,便是夜晚刺痛耳膜般的寂静。与前一秒身处的酒场隔绝,感觉彷彿闯入了另一个世界。有别于原本充满酒味的空间,外头的空气好像特别澄淨透明,那孩子的脚步声紧紧跟在后头。
“……要怎麽做才能到达那裡?”少年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
那个正在重新披好斗篷的孩子,正以看透一切的双眼望着他。撇除那双眼睛,他就和寻常孩子没两样,却能和自己只能在远处向往的团长登上对等的地位。纵然态度上把他当小孩对待,但是在那场交易的瞬间,他们二人确实是对等的。
“你明明这麽弱小……!”少年揪着领口将他扯过来,那孩子的身体好轻。
无论再怎麽成为佣兵团的战力,再怎麽磨练剑术,自己还是无法和那位伟大的团长并肩。被他扯到近处的脸庞没有惊愕,也没有焦躁,只是凝神看着他,这表情反而更加激怒少年。
“你凭什麽跟他平起平坐!你根本不懂我有多想站在那个人身边!为什麽你今天就能爬上跟那个人对等的地位!为什麽——”孩子的兜帽掉了下来,同时少年的嘴唇碰到了什麽东西。
那孩子伸手掩住了他的嘴巴。孩子紫色的双眸紧盯着少年那双亡者般的眼睛,不论是谁只要看了一眼彷彿都要被扯进深渊一样的眼睛。
“因为你不打算跟他站上对等的地位吧。”少年瞠大双眼,他无法反驳。
“太大声我会很伤脑筋的。”少年忽地放松了抓着他领口的手,茫然看着那孩子拍着斗篷整理衣着。
“………抱歉,拿你迁怒。”“不会。”少年迈开脚步,好像什麽事也没发生一样,那孩子也毫不介意地跟了上去。
不知为何,孩子没有跟在他身后,而是并肩走在他身边。少年俯视他一眼,深深吁了一口长气,抬起头仰望夜空。云雾遮掩之下,月光也昏沉幽微。
团长收留了他,把生存所需的技术教给了他,而他想成为跟团长对等的人——这种想法分明没有任何虚假,为什麽他一个字也无法回嘴?少年目送那孩子搭上在村外森林中等候的马车,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
“利瑟尔大人,您准备好了吗?”隔天早上,利瑟尔忍住一个呵欠,回头望向呼唤自己的男人,露出安心的笑容,彷彿从不安当中获得了解脱。
“有你担任副指挥官真是太可靠了。”“您这麽说,在下深感荣幸。”那男人将手放在胸前,跪着这麽说,利瑟尔低头看着他。
男人对他行礼如仪,是因为利瑟尔出身于自古支撑这个王国的公爵世家,又是正当的嫡子。假如他是无法继承爵位的孩子,这人的态度一定天差地远——就像他对待利瑟尔主君的那种态度。
这人没什麽足以拿来打击地位的弊端,也不会轻易洩漏心怀不轨的计划,就是因为他优秀所以才棘手。利瑟尔之所以知道他台面下的企图,正是因为假装赞同他的想法才得以获知。
“现在我方略居劣势,期待你们快速进攻扳回一城。”“是,请您放心交给在下。”到了这男人将计划付诸实行的时候,深得王族信赖的公爵家嫡子将会扮演相当关键的角色。或许是出于志同道合的同志之间的信任,男人最后给了利瑟尔一个坚定的眼神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