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是深夜,除了门卫室的大爷,就只有几个值班的警察在办公室里睡觉,控电室周围没有监控,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在断电前监控录像拍下最后的画面就是他们都在各自的位子上,没有可疑举动。”
“那天值班的有哪些人?”
“不多,你带出来的那个小狄,技侦的裴迁,还有一个也是你们刑侦的人,叫张……张……”
“张纯霄?”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在奥斯卡投毒案时,这位“小张”就跟着千岁忙前忙后调查现场,姜惩在雁息火车站被兰玲刺伤时,他也是第一批冲上去制服嫌疑人的,在后来姜惩遇袭的案子里,张纯霄第一次主办整起案子,坚称就是背后指使的嫌疑人张若若雇佣了动手打人的小混混们,所谓的“小号中转”只是张若若追星打榜的惯用伎俩,是她为了脱罪而找的借口,与本案并无直接关系。
因为这案子里被害人姜惩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最后也只是拘留了几天,批评教育一通就放了张若若和那几个混混,这事姜惩一直是知道的,只不过他自己也觉着没必要小题大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并没有深究,一直到后来裴迁怀疑张若若与庄小嫒的案子里都有人通过社交小号传达信息,信号的中转恰恰与地下拍卖网站来自同一东南亚国家,才逐渐重视起来。
现在想想,张纯霄匆匆盖过这起案子的细节确实有些可疑,但只凭这一点还不足以让姜惩怀疑自己的同僚,至少现在,他仍然觉得张纯霄的出现只是个巧合。
“还有一点要注意的是,”高局开口打断了姜惩的沉思,“那个门卫与察觉千岁失踪的的第一发现者,是同一个人,我一直觉得在千岁的案子里,应该还有我们没能发现的细节。”
他知道这案子和当年的爆炸案一样,都是姜惩心里抚不平的伤疤,说起时也小心翼翼观察着那人的反应,随时准备收口。
不过姜惩的反应却比他预料的平静许多,折起信纸收进信封,歪着头专心去看窗外的风景,不再言语,高局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看他嘴一闭就知道,这小子肯定又开始憋坏了。
“我可警告你,你现在可是名字挂在内部通缉令上的嫌犯,有点该有的自觉,你只有在我身边,我才护得住你,别让我这么大岁数了还跟着你操心,看在我对你不差的份儿上,让我省点心,行不行?”
高局语重心长地就像个苦口婆心的老父亲,看他这样子,就算姜惩是铁石心肠,也很难说出什么拒绝的话,乖乖凑过去像只温顺的猫儿,任由高局给他顺毛。
看他这样,高局一向紧绷的神情出现一丝松动,说了句让姜惩大为震惊的话:
“我儿子要是还活着,现在也该是和你不相上下的年纪,可惜,他永远也不能再喊我一声‘爸’了。”
“高局……”
“有些人身在福中不知福,总是执着于某些无关紧要的事物,伤人害己,我是真心不希望你去冒险,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找死,你是老梁的亲徒弟,也是老曹拼了命要保住的后生,以后每一次要冒险的时候你都想想他们,想想他们帮你捡回的这条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扔了到底值不值当,你要是就这么死了,他们到底是会为你英勇成了烈士而高兴,还是想臭骂你个不知好歹的臭小子。”
对上姜惩满眼愕然,高局又怕话说得太重,语气放轻了些,“听话,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你的命更重要的,只有你活着,一切才能成为可能。这么多年了,你小子犯浑也好,耍驴也罢,我什么事都顺着你依着你,也该你退一步的了吧?”
姜惩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我从不知道,原来你还有个儿子。”
“很多年前的事了,养子,不是亲生的,他是我在捣毁某个贩卖人口的犯罪团伙时救下的受害人,被拐卖的时候他年纪还小,不记得父母亲人,我们也找不到符合他情况的报案,只能把他送进了福利院,那孩子从小遭受性/侵,害怕所有人的靠近,院方说他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如果病情一直无法缓解,只能送到精神病院接受治疗,他注定和普通孩子没法共处。”
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高局脸上流露着一种姜惩从未见过的感情,从前他也在陌生人身上看到过相似的神情,始终无法理解,直到现在才明白,那其实是独属于父亲的慈爱。
他说:“我救下他的时候,他才只有十四岁,特别纤细漂亮的男孩子,让人无法想象他遭受过那样的迫害,一开始我只是出于对受害者的怜悯去探望他,联系医生,沟通院方,单纯是所有警察都会有的责任感和同情,想给他一个有安全感的家,但是后来我却发现,他对我的依赖远超过我的想象,他只会跟我一个人沟通,只会接受我的好意,除我之外,他甚至抗拒包括心理医生在内的任何人的接近,所以当时的我继不婚后又做出了另一个重大决定,就是收养他。”
关于高局终身未婚这点,姜惩有所耳闻,局里传言他曾与一位同在系统里的女交警定有婚约,就在婚前的半年,女方在雨夜执勤时被一醉驾车辆冲撞,不幸殉职,那之后他便决定一生不婚,这段绝美的爱情故事一直流传在雁长两地市局,只是他不知道,在那之后高局还曾拥有过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