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医生。” 应遇初站在那里,听见江继山的声音通过无线电波传来,是他不熟悉的磁性。
可惜他道别的对象已经在浴室准备享受泡泡浴了。
这一刹那间,应遇初有强烈的冲动,这种冲动只维持了一秒钟,从他跑进房间到抓起电话,然后开口,但是在喉咙发出声音前,冲动卡壳了,就像火山喷发前被洪水淹没,空余惹人烦的火山灰,浮满天空。
直到电话被挂断了,应遇初才对着电话说了一句:“我才不是小孩子。”
只有嘟嘟嘟的声音回应他。
他又不甘心似的,加了一句:“再见。”
江继山的一句话,哪怕是无心的,也能够颠覆应遇初的世界。
恋童癖……
这几个字是炸药。
凭什么,明明你只比我大五岁。
他轻微用力,手里的话筒居然被捏的变形,他看着自己的手,在复明的这几个小时,他还没有真正看过这双手。
什么都没有,这双手依旧瘦小,看起来那么无力,只能怪电话质量太差。
他走过门廊处,那里有一面镜子,少年的身材消瘦,脸色苍白,睡衣领口落在刀削般的肩膀上。像花生壳里瘪了仁的花生,那么瘦,那么小。
他终于有机会认真端详自己,想象着二十岁的江继山是怎样的身高,军姿是怎样的挺拔,自己如果站在他旁边,就像一个发育不良的小孩,怎么会有人喜欢一个发育不良的小孩呢?
他竟丝毫没考虑过自己的性别,也没考虑过江继山的性取向,这些重点问题被他忽略的理所应当。
墙上,桌上,书上,椅子扶手上都刻着细细的盲文,应遇初这些年就靠着抚摸这些凹凸不平的痕迹,了解世界。他不厌其烦,墙面被换了一次又一次的文字,听过的录音带堆满了库房。